《此去经年,良辰仍在》第16章

“登高远眺，心胸开阔，高山流水，心静如水，烦愁忧伤，统统消散，快乐幸福，结伴而来，愿君幸福快乐天天有，吉祥如意万事顺！”郭吱想象了一下对面周韵岩看见祝福短信的表情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来嘛来嘛，做完手术胳膊都酸了。”
“让小护士给你揉揉呗。”
“不！！我的身体只属于你！”
“滚滚滚。”
郭吱放下手机，打算结束这段对话。其实周韵岩哪里是不想让人碰啊，只不过是心里那股子矜持不好意思的小心思还和小时候一样，别人也都累着，他怎么好意思让人给他揉胳膊。
“郭吱你就使劲犯贱吧。”这是郭吱打算早退一个小时的时候唾弃自己的话。
秘书小王对自家老板迟到早退的情形感到很吃惊，说了一句“路上小心”就低头接着忙自己的事情了。
郭吱开车往医院方向走，路过一家超市连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就停了车。
出来的时候手里是两瓶芒果汁和一袋子店员推荐的“年轻人爱吃的零食”。
一进医院就碰见了院长——周韵岩的爸爸。周老是军区医院首屈一指的专家，为人和善谦逊有礼，在军区大院里是德高望重，就连住在隔壁大院的郭吱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句“周叔”。
周韵岩的爸爸最近一直在听自己的宝贝儿子的嘴里蹦出郭吱这个名字，何况周韵岩说的还都是好话，不觉的对郭吱这个小伙子有了很好的印象。
“周韵岩就在这间做手术，我也是下来看看做没做完。”周父指着两人面前的一间手术室说。
郭吱没有说话，对着手术室大门顶上发着红光的“手术中”发呆。
从再次相遇到现在，周韵岩给他的印象始终都是一个笑嘻嘻乐呵呵的孩子形象，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整天电话短信不断无所事事的闲人一个。
今天，他第一次来到周韵岩工作的地方，和他只有一门之隔。门口坐着几位家属，普通老百姓的模样，都是满脸焦急。
郭吱一直不想承认的是，周韵岩早已不再是小时候那个说话奶声奶气只敢坐在家里看着他们玩耍的小孩子了。
他变得勇敢、专业、成熟，他能够独当一面，然后再转过身不让自己看见他受伤的后背，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再做出贱贱的表情向他求安慰要抱抱。他的压力，比任何人的都要大，但他带来的温暖与开心，却一点都不少。
正在郭吱发呆想事情时，“手术中”的灯灭了，护士们先走了出来，病人家属围了上去，最后出来的周韵岩被堵在手术室门口。
郭吱一直看着周韵岩，医用口罩之上的眼睛是死寂无光的，带着一些惊恐，带着一些内疚，带着一些怜悯。
接着，就是作为整个事件导火索的一句话。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我□□妈！我好好一个孩子进去了他妈的你给治死了！”说着，家属中一个汉子拿起刚才坐的折叠椅就朝一堆医生护士之间砸过去。
几个小护士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椅子砸中，旁边依在墙上的周韵岩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想帮着挡一下。
看着周韵岩连续做了四个小时举起来都颤颤巍巍地双手，郭吱的动作根本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像是简单反射一样，正跟周父交谈到一半腾地就窜了出去。
郭吱真的就没想过要伤害那个打人的家属，只是在看见周韵岩举起胳膊想替护士们生生挨一下子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今早他说的每次做完手术以后又酸又疼相互按摩的双手。
谁挨那一下子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周韵岩是一名普通医生，不是华佗再世，更不是变形金刚人猿泰山。
周韵岩奋斗过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没有人记住，仅仅因为一台错不知在谁的手术就要毁掉一双不知道救过多少人的双手。
这样，太不公平了。
这样，也太残忍了。
周韵岩没有什么大碍，被人送去休息室休息。郭吱对病人家属说了句“对不起，节哀”之后也拎着一袋子零食跟了过去。
郭吱在休息室门外等到屋里的人全都走了才进去。一进去就看到周韵岩歪歪地倚在椅子上，看着他。
“喝一口。”郭吱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瓶芒果汁，拧开递给周韵岩。
周韵岩想朝郭吱笑笑，但尝试了几下，嘴角就是弯不起来。
“我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手术马上就要结束了，那个孩子突然间就没有了心跳。”
周韵岩没有喝郭吱给的果汁，只是两只手紧紧地攥着瓶身，嗓音沙哑。
“怎么抢救都抢救不过来……是我对不起他们，我活该被揍。”周韵岩一直低着头看着地面说话。
郭吱看了看周围，没有第二把椅子了，就蹲在周韵岩对面，两只手臂撑在周韵岩膝盖上，仰着头逼迫着他与自己对视。
“周韵岩，你的内疚我可以理解。但你的职责是竭尽全力救人，而不是救活每一个人。”
周韵岩没有说话，喝了一口芒果汁，泪眼氤氲。
他一直以为郭吱是个特别骄傲的人，他也愿意他一直那么骄傲下去。
今天早上的短信他也只是试试运气而已。从一开始，他就下定决心，他和郭吱之间，就算他永远作为追的那一个也没有关系。他没指望郭吱会来，会给他买好吃的，会纡尊降贵地蹲在他跟前，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吃点东西吧，车上还有。”郭吱站起来又开始拆其他的东西，尽量将拆包装的声音降到最小。
周韵岩静静地看着郭吱的背影，像是很多年前他坐在家里，而郭吱坐在他的窗台外面时一样。那时，他也只能看见郭吱的一个背影。
郭吱看了看表，“到点了，下班了。”
“对不起，今晚就不吃饭了，没胃口。”
“那你也得跟我走。”
“去哪？”
“我家。”
“我现在就想回家好好歇歇。”
“一样一样，去我家一样，刚才我跟你爸说了。”
周韵岩没有力气再反驳什么，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加上精神上的打击让他无法分出任何精力干别的事情了。
像上次和成一凡罗铭喝酒后的情形一样，两个人坐着一辆车，只不过这次开车的是郭吱。
周韵岩第一次去郭吱的家，装修家具什么都没看，二话没说直接瘫倒在床上，转眼就要睡去。
郭吱轻手轻脚地从另一个卧室拿来一个颈部按摩仪，抬起周韵岩的头轻轻放了上去。
同时，郭吱坐在周韵岩的旁边，两只手抬起了他的胳膊，轻轻拍打按摩着。
周韵岩哼了两声，睁开眼。
“我给你按按，你睡。”
周韵岩有点受宠若惊，整着眼睛看了郭吱好久，然后眼睛慢慢地失去了焦点。
郭吱一边按摩一边端详着熟睡中的周韵岩，短短一个月不到，他的生活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童年记忆中的人一下子就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睡在自己腿边。
头轻轻低下，偷偷在周韵岩嘴边盖了一个戳。没想到周韵岩没有睡熟，手臂从郭吱手中挣脱出来，捧住郭吱的后脑勺，加深了两人之间的吻。
“别闹，睡觉！”郭吱嗓音喑哑。
半夜，周韵岩醒来，发现自己被郭吱环在两臂之间。
用唇碰了碰郭吱的手臂，周韵岩再次睡过去。
第二次醒来，天已经亮了。郭吱不在，但外面不断传进来阵阵香味。
“郭吱～”周韵岩叫了一声，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醒啦，感觉怎么样？”
郭吱围着围裙的样子真的是不要再好看了。
周韵岩站起来，对着郭吱说了一声“谢谢”。
郭吱好死不死地“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周韵岩憔悴的脸。
脱下围裙，抖掉满身的油烟味，一把抱住周韵岩，把人推到了墙上。
“周韵岩，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里么？”
“哪里？”周韵岩刚刚睡醒还是一副迷糊的样子。
“你总是不会跟我共同分担痛苦，你觉得这是对我好，实际上你会让我有一种我还是外人的错觉。你要有那份我爱你爱到甘愿和你一起分担痛苦的自信。我不愿意看见你强颜欢笑，你哭，我借你肩膀。你笑，我陪你一起笑。我要你对我的哭和笑，最起码是真实的。”
周韵岩完全清醒，眼圈有点发红。
“郭吱，其实我好害怕一开始就是我的自作多情。所以，我想努力对你展现最好的自己，我怕你玩着玩着就腻了……”
怕无归期，怕空欢喜怕陪着我的人不是你。
“放心吧，从11岁到现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