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泪》第98章


这在当时是一件极为轰动的事。
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活字印刷,雕版印刷却因为工艺过程过于复杂而仅有极少人用。多数书籍的流传都是依靠书籍的口碑。读书人将读书称为借书,书都是借而读之,喜欢的,才备下纸张自己工工整整地誊抄一份,往往在文后加上自己的注解,以备记忆。买书并不是一件流行的事,因为无书可买。读书人有自己的自尊,喜欢满书架都是自己誊抄的笔迹,若是买了别人抄写的文本自己看着也不会舒服,别的读书人见了也会看不起。当然,也有例外的,那就是书法名家的作品。
在这家书坊开业前,并不是没有书坊,但这些书坊多是承接一些私人的印制活计,比如常用的拜帖、书法名家的墨宝、年画、春宫图等等能够大量销售出的印刷品。毕竟雕版是一件极费工的细致活,必须保证一块儿版能够反复使用,才有制作的价值。
书坊所在的地址原就是一套传统的三进套房,第三进是店伙计们住的,第二进则被改造成了印刷作坊及库房。第一进的正堂和两个偏厅都打通了,作为陈列室,两列书架整齐地排着,几千册书有序地码在书架上。
天热,来店里的客人少,店掌柜和一个伙计坐在正堂偏角的柜台后打盹。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匆匆走进去,一眼就瞄见两个偷懒的家伙,冷哼一声。“啪!”,他将上好的檀木折扇敲击在书架上。
睡得正香的两人人被这声音惊醒,一边砸吧着嘴,一边眯了眼寻那声音的来处,却只捕捉到匆匆闪过的一袭雪白……但这已经足够了。
伙计赶紧端了盆凉水。让掌柜的洗把脸,好清醒些、精神抖擞地回到工作岗位。
“难得来一趟,我们还都睡着了。这回我要死定了!”刘掌柜抹着脸上地水珠,却分不清那是残留的水渍还是因为热而渗出的汗水。见到他,他自然有些害怕,因为他知道。这个小男孩才是这家书坊真正的主人,自己这么消极怠工,是要受那个什么“员工守则”处分的。
“刘掌柜!请到作坊来一下!”身着男装地苏蓝在站在第二进地堂屋外喊了一声。
“不会吧?这么快就要处分自己了?!”刘掌柜一脸苦相地自言自语着。
她指着一只码好字地铁范:“这是什么东西?!”
刘掌柜扫了一眼。低头道。“一位客人说好奇我们地印刷技术。所以让我们印这册诗集。要印一百份。我们正在排版。争取这个月能赶出来。”
“什么时候交货?”苏蓝按例查询订单。
“约定在下月十日。”
苏蓝又仔细看了眼那诗稿。若有所思:“你确定这个月的月底能赶出来?”
“是!”
“保质保量?”
“是!”
“嗯!不错,打开门做生意就应该这样,最要紧的就是诚信二字!”苏蓝像小大人一样笑着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册手写书,“这本书印五百册,记在我的账上。”
“这次是琼瑶小姐的书还是亦舒小姐的书呢?真是两位有才的小姐啊,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一见。”接过书,刘掌柜好奇地问道。
“呃,都不是,她们忙。这次是李碧华地。”苏蓝偷笑两声,忙岔开这个关于作者的话题,“书的销量还是那么差吗?”
“是。不像一开始地时候。大家听说是用大书法家颜卿的字,都一窝蜂地来抢购,只要是他的字,不管什么书都买一册、两册回家临摹。反正也是便宜。但是现在这热潮已经过了,那些人看见所有的字都是一种笔迹,也就懒得买了。有些读书人记性好得很,这么一本诗集,站在那里看一上午,就能背下来。才不会掏钱买。”刘掌柜据实禀告,“而这些小姐们写的书,他们大多瞄一眼就放下了,压根不会有买的心思,除非家里有识字的小姐,买回去权当消遣。但,一日也不过售出一两本,着实有些凄惨。原本书的定价低利薄,挣不了两个钱。倒是这不时承接的印务还能得几分利。但总体来说是赔地。”
“嗯。知道了。我会再想办法的。”苏蓝知他说的是实情。这年月识字的多是男人。像自己父亲那样开通,肯让女儿识字的着实诶有几个。恐怕自己原本想好的读书育人计划是难以实现了。虽然一开始想到此事做来不易,也想了些应对之法,譬如请书法家颜卿写字刻模。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说通了,又付了笔极高昂的润笔金。
她在库房转了一圈,拿回一张招贴,问道:“我不是让你们将这些招贴画张贴在城里的各个角落吗?怎么都还堆放在库房里?!难道想等着它们发霉吗?!”
“老板,这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些招贴画贴了也是无用。”刘掌柜苦着脸,诉说自己的难处,“况且,这画刚贴上,就会被人撕去。”
“被撕了,就重新再贴!专在那些人多热闹地地方。我就不信没人看!”苏蓝这会儿忽然觉得自己终于有点老板的派头了。
刘掌柜瘪着嘴,干巴巴的应了,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他本以为做书坊的掌柜,好歹沾染些书生气,是一种极斯文的工作。谁知竟然要做那样不入流的事。
“刘掌柜,外间有人非要参观这印刷作坊!”小伙计捂着红肿着的半边脸,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苏蓝看着他红肿的面颊,气不打一处来,挑着眉峰教训道:“你还真是老实啊,他们要打你,你就结结实实地受着,也不还手?!”
“他们……他们……”小伙计听到这话也只有哀声叹气地份
“刘掌柜。走,我们去看看,究竟是谁居然有这个胆子!”苏蓝快步走出门去,回到展览厅,却见三个面若冠玉地少年。为首的两个头戴青玉冠,年长地穿白色长袍。年少地则穿着淡青色长袍,两人似乎正在争执着什么。而他们身后的一个穿着淡紫长袍的,则好奇地打量着房内的陈列。四个彪形大汉则单手把住剑柄,威风凛凛地立在他们身后。
苏蓝知道这些定然是京中的贵族子弟,居然小小年纪就仗着家中的势力,欺凌弱小良民。她示意刘掌柜上前教训他们一下,刘掌柜却一看这架势就软了。但他见了苏蓝地目光也只好咳嗽两声,壮着胆子道:“诸位小爷,敝店打开门做生意。本就是和气生财的,有事好商量,何必打人呢?”说罢还谄媚地笑笑。
苏蓝听他说的话一点力度都没有。倒像是哈巴狗摇尾乞怜一般,心中一急,便拉着那小伙计,上前两步道:“本店虽是小本经营,却也容不得旁人任意欺侮!小皮,你说究竟是谁打你的?”店里的人都称呼这小伙计为小皮。
小皮低着头,不敢抬眼,嗫嚅着:“是……是……”。
“小皮,你抬起头。看一眼,只给我看!”苏蓝见了他的模样便郁闷不已。
他勉强抬了抬眼皮,立即将头埋得更深,随手朝前一指。
他的手指在两个侍卫中间的位置。
“你抬眼好好看,究竟是谁?!”苏蓝逼紧他。
就见穿淡青色长袍的少年,忽然站起来走到苏蓝面前道:“哼,你逼他也没用!是我指使人打地。谁让他拦着我们不让进去?不过是打了他一巴掌,你能怎样?!不过是个店伙计而已,就算是要了他的命。官府也不敢追查我。”
“不想怎样。”苏蓝冲他微笑着,“啪!”一声脆响,伸手就在他脸上印留下个清晰的五指印,“只是想让你也尝尝被人掴掌地滋味罢了!”苏蓝刻意说得轻描淡写,但心里却知道自己的冲动已经惹起了祸端。虽然这一掌没有加内力,但长年习武的人出手自然是不轻。
那少年的眼泪立即夺眶而出,愤愤道:“你居然敢打我?!”他朝后挥挥手,“元护卫,你们都傻了吗?赶紧给我上!”
苏蓝笑着摩拳擦掌。学了这么久功夫。还是第一次要真正和人打架,忍不住有点跃跃欲试:“臭小子!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原来挨打之后只会找别的帮手!”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那穿白衣的少年却轻轻一挥手,将那四个护卫都屏退了。他对着刘掌柜和苏蓝弯腰施礼道:“我弟弟生性莽撞,实在是多有得罪。”
见他态度诚恳,苏蓝心中的怒气消了一半:“我也过于意气用事了。只是见不得仗势凌人罢了。还望您着当哥哥的多管教管教你的弟弟。”说着,从怀里取出一瓶药膏,递给那白衣少年,“这是消肿化瘀地良药,敷在脸上半个时辰便可全好。”同时也递了一瓶给小皮。
“哼,你这算什么?!”青衣少年接了药却不领情,将那药随手扔在地上,碎片洒了一地,“今天有哥哥护着你。但我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你等着瞧好了!”说完,袍袖一甩,领着两个护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苏蓝苦笑道:“看来我将来是省不得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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