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昆仑》第126章


哪一个敢对皇帝如此口吻说话?今日之势显然已无能再计较这些了。
永历帝看了她一眼,忍气不言。
时美娇说:“所以今天我来,就是奉柳先生之命,向陛下转陈关爱之忱,并且奉接陛下与公主移驾飘香楼,作为敝门无上尊荣的上宾,还请您点头答应才好。”
永历帝一笑:“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时美娇神色一振:“这么说,陛下是答应了?”
“我不答应!”说时他回过身子,大刺刺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没有人能拿着刀剑在我面前说话。”
随即用手向时美娇指了一指:“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差你来的人我更不认识。
给我拿下!”
话声出口,方天星早已自旁边踏身而上,手上长剑唏哩声响里,闪烁出一道蛇样的银光,一剑直取当心,直向时美娇前心扎来。
时美娇轻叱一声,右手轻启,当地一声,已把来剑撩开。
方天星自然也料到她有此一手,长躯猝摇之下,随地闪烁出一片人影。
方天星何等身手?这一式月颤西风施展得极是老到,闪动间,已贴身对方近侧,左手五指箕开,吐气开声,叱了声:“嘿!”一掌直向对方右助下方拍来。
船舱里立时充满了大片杀机。
妙在时美娇身法之巧妙,大非寻常,迎着方天星的凌厉掌势,娇躯轻转,看似向侧面移动,其实却腾身而起——呼……翩若梁上飞燕。只一下已贴身篷顶梁面,紧接着身势再旋,呼地落身而下,舍方天星而直向永历皇帝座前落去。
简昆仑眼明手快,自是不容她向永历帝出手,长剑指处,匹练般射出了一道奇光—
—剑出人起,一并向时美娇身势迎击过去。
双剑交辉,当啷!一声脆响。
摇碎了的剑光,有似一天银雨般灿烂,这一剑简昆仑全力击出,精力内注,极是可观,时美娇猝当之下,未免相形见绌。身子一晃,直向左面荡出。
方天星早已蓄势以待,如何放她得过?冷笑声中,猛地自侧面踏身而前,右腕振处,一片剑影阑珊里,直向时美娇全身罩落下去。
简昆仑更来凑趣,长剑月下秋露飞虹天架,刷地扫出一道弧光。
两个人俱是深精剑术的高手,剑身未至之前,先有冷森森的一片剑气,况乎联手合击。双剑交映里,时美娇万难抵挡。
喀嚓!一声脆响。随着她曼妙的人影起落之处,一扇船窗整个破碎而开,便自在敞开的窗影里,时美娇燕子样的轻飘,已自穿窗而出。
简昆仑偏偏抢先一步,不容她称心如意。
一片人影,如风而前。
“着!”这一剑简昆仑是施展巧妙的身剑合一身法,应与近日他的功力猛进有关,其中二先生的指点开窍,自有莫大神益。大片剑光,混淆在他前扑的身影里,乍看上去,像是时美娇全身俱在他的剑光笼罩之中。
时美娇猛地一闪,极其快速地向侧面跃开,殊不知,简昆仑的长剑目的正是在此一面。
随着时美娇错开的人影,哧地泄出了一脉奇光——雷霆万钧,冰雪一片。
即使像时美娇如此聪明的女人,亦不免会着了道儿,实在是简昆仑的这一剑,太过微妙。
关键在于,每一个人对于他所相识的人,都留有一个既有的印象,这个印象的存在,便构成了彼此的相互反应。问题便因此而生。
时美娇对简昆仑认识,却不会涵盖到他的与日俱进,仍然保留在过去的一个阶段。
便是因为如此,她万难逃开眼前的猝变。
一片剑光,闪电似的打她左面肩胛处闪过,噗嗤深深扎了进去。
这一剑原应在她身上留下一个前后贯穿的窟窿,总是时美娇的非比寻常,即使在此险恶万状的一霎,甚至于灾难已然降身的同时,也能有迂回之余地。
“呀!”印象里,时美娇还是第一次发出如此的痛呼。听来分外娇柔,惹人怜惜。
痛呼声里连带着娇躯的一个疾转,刷地已掠向船头。
惊惶万状里,犹不免回过身子,用着极其错综复杂的目光,向着对方这个狠心的人儿打量一眼:“你……好……”
她太健忘了。
不久以前,她甚至于以更毒狠的手段加诸对方过,这一次简昆仑不过以眼还眼耳。
美人负伤,分外惹人怜爱。
总是简昆仑的内心不忍,使他舍弃了向对方的乘胜迫害。
眼前之势,简昆仑原可乘势进招。长剑追缠之下,时美娇以负伤之躯,万难承当,他却总是心怀不忍,对于任何人,都不忍心存迫害,更何况曾是有情的她?
第三十四回为恶多情累美人
简昆仑略现犹豫,已是时机不再。
时美桥已似飞花一片,自船上纵起,落向彼岸。即使负伤之下,她的身法亦算可观,起落间有似燕子般的轻巧,惊鸿一瞥,投身于姹紫嫣红的无尽红叶。
时美娇以轻灵超异身法,逃得性命,与她随行而来的六名红衣刺客,却是没有她那般幸运。
先者,即在简、方二人大战时美娇的同时,翻天鹞子柳飞扬以及所率领的前船一干武士,早已作了必要支援,刹那间回船包抄,已与来者六人战作一团。
来者六人,仅是时美娇所属飞花堂甄选而出的一时之健,功力皆非寻常,若是单打独斗,柳飞扬等一行,万非其敌,但是后者却占了人数众多的光,再加上地利之便,自予来人心理以极大打击,一经交手,顿感不支,更何况时美娇的临阵败逃,这便一败而不可收拾。
霎时间,六人之中,已有半数为就地解决,其余三人也都负伤不轻。
适当时美娇负伤遁逃,方天星乃得加入阵营,如此一来,更似如虎添翼,即在方天星投入战斗的同时,又有两人当场被劈落倒下,死于非命。
剩下的这个红衣人,右肩已然挂彩,面临着敌人的大举围攻,早已不图活命之想,犹自在作困兽之争。
这人貌相奇特,长颈若鹿。肤色黑黧,身材极是瘦长。所用兵刃竟是一只独脚铜人。
人既奇特,兵刃又怪,他的手脚皆长,一经舞动起来,虎虎生风,整个丈许方圆内外,休想侵入。
只是这般困兽之战的打法,又能持久几何?
猛可里,方天星自空而降,加入战局。长剑挑动之间,铮然作响里,已贴在了对方手中独脚铜人之上。
这人肩上既已挂彩,一径狠力蛮战之后,早已力尽身疲,忽然为方天星长剑贴上,大吃一惊,待要抡动独脚铜人,其势已是不及。
方天星功力何等了得?眼前这一式贴剑,看似无奇,却是妙极。蕴无比劲道于剑势之中,显然具有四两拨千斤之能。
耳听得嗡然一声巨响,对方手上独脚铜人已霍地反崩而起。
力道极是强大,以至于全然无能把持,一时虎口破裂手中独脚铜人脱手而出,呼地直飞冲天而起,扑通坠入池水之中。
红衣人一惊之下,不禁为之一愣。方天星却不容他稍缓须臾,长剑乍翻,闪若疾电,只一下已比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这人啊了一声,自付必死无疑,却不知方天星原无杀他之意,长剑猝收,左掌已伺机送出,噗地拍在了对方左面肩上。
这一掌功力不弱,却是无意取他性命。
红衣人只觉得肩上一麻,整个半面身子已为之动弹不得,身子一歪,扑通倒在地上。
一伙人刀剑齐下,待将取他性命,却为方天星长剑架住道:“且慢!”
柳飞扬顿时悟彻,明白了方天星的意思,随即发令道:“绑上!”
众人一外而上,绑了个结实。
虽说是打了个大胜仗,却因为白鹤潭地处绝密的这个机密已为万花飘香所识破,间以时美娇的脱逃,不啻为未来形势之发展,蒙上了一片阴影。
永历皇帝为此极是沮丧,先时的一番游兴,顿时荡然无存,接下来的小白鹤也就不玩了。悔不该没有听从简昆仑的前番暗示警告,差一点性命不保。
经此一来,永历帝乃得进一步悟及当前形势之万般险恶,也了解到,除去清军的兵分多路、大军压境之外,另有一派鬼神不测的神秘江湖黑道组织,时时在自己身边窥伺,亟欲对自己兄妹形成不利,唯乎此,简、方二人的适时来归,实在是难能可贵了。
对于时美娇来说,真正是有生以来从未受过的奇耻大辱,非但自己破例身上挂彩,而且所随行的六名手下,竟然全军覆没,没有一个能够生还……
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岂止是痛心而已,简直很不欲生。
她的出发,乃是受命柳蝶衣的当面口谕。多年以来,从不曾辱命,想不到这一次……
简昆仑的这一剑,虽不曾当场要了她的性命,却使她认清了眼前事实——那即是,永历帝虽然已穷途末路,却也不可轻视。且他身边的一干勇士侠客,俱对他有效死之心,即以简昆仑、方天星而论,自己便不易取胜,首次交接,便险些丧了性命,日后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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