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倾君心》第24章


而芸娘回来了,她会发现他们之间曾有过的血缘关系,会像他一样背负着两辈子的苦楚!会无法原谅她所带给他的痛苦!会无法原谅自己爱上曾是弟弟的他!
要承受前世今生两界的苦果,他一个人就够了,不要再让拈心承受了。
“好。”她怯怯地答允嫁他。那时她的脸泛红,洋溢住小小的喜悦跟兴奋,他从来没有在芸娘脸上看见过,他只知当拈心答允时,他几乎快乐得要发疯了。
等到他发觉时,他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抓住她,遮住她的左眼,喊道:
“以吾之眼起誓,以吾之命换汝之眼,封!封!封起来!”他还有多少命可以牺牲掉?他还有多少的神眼能力可以封住她的能力?
芸娘在世也是受折磨,为什么不还给他拈心?还给他啊!还给他拈心啊!
“我爱你……”记忆里交错拈心羞怯的低喃。单纯一辈子也好啊!他只要她!
只要她啊!
她的右眼迷惑地望着他,仿佛望进他的灵魂。他视若无睹,暗叫芸娘原谅,暗恼自己无法再生生世世追寻拈心了,他立下天地之间最可怕的毒咒,叫住:
“生生世世,以吾之魂永堕地狱不得超生,以此换汝之命、汝之眼!封起来!封起天女之眼!盛世之中不需王芸娘,还我俞拈心!”眉间的朱砂痣前所未有的灼烫,周身剩余的蓝光抽离了他的身体,由朱砂痣开启的洞里飘出,陆续隐没在她的左眼之间。
天地之间,再无声音。
她的右眼逐渐恢复焦距,左眼的血红渐渐褪掉。
“胤……胤玄?”拈心软软的、充满担忧的声音喊住他的名字。
从不曾像这一刻那么感激上苍过,胤玄差点松了心神,昏厥过去。
“是我!我没死!你别担心!”
“没……没死?真的吗?我……我好怕……”她惊喜的,声音却异常虚弱得让他讶异。
眼角瞥到博尔济盯着他,方才只害怕她消失,不顾一切的,现在才发现周身的蒙面客皆停下来错愕地盯着他们。
那样的眼神仿似看着妖魔鬼怪!
是啊,他自幼跟着传教士学科学,举凡事皆有根据、皆有道理可寻,若不是他本身历经了这一切,怕也要笑斥这一些无稽之谈。
他的心仍在狂跳不已,还没从方才她差点开神眼的状况中恢复,又忍不往往意到博尔济始终在盯着他……
不,他是在瞪着她!
瞪着拈心的背。
他的心跳停了,迟迟不肯看向她的背部。握她藕臂的手掌敏感地接触到湿答答的“水”……
“你……你没事就好……”她昏沉沉地倒向他怀里。“我……好痛……”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终于见到她背上沾血,不知哪一把刀砍进她细嫩娇弱的背部,几可见骨。难怪……难怪她差点恢复神眼,不止是受到他死亡的刺激,还有……她的生命也要终结了。
“这……算什么?我没死,你却要下地府了?”他喃喃道。“那我受尽苦难……算什么?”他把命赔尽,连死后魂魄也送给地府了,这一切为的是什么?就为了目赌她的死亡吗?
“好狠的胤稷,前世你已逼死芸娘,今生你仍不放过拈心?”他咬牙说道,咬得血泪泪流出嘴角。
她体内的生命之火逐散,迟早在他怀里的会是死尸!前世他目睹她的遗体,后这一世仍然残忍地让他再看一次!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的不是这样!我要的是她与我相偕白首,我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拈心!只怪他的能力不够,前世只能许下与她相遇的毒咒!
而上苍实践这个毒咒,却残酷至极地开他一个玩笑!
相遇、相爱,再分离!
“好狠!好狠!”
“要分离,我可不要!”他拚住一口气抱起拈心,扯动自己身上的伤口。
“痛……”她半昏迷低语。
“不痛了,很快就不痛了。拈心,拈心,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的语气温柔低哑,在她耳畔问道。
她掀了掀眼皮,想要笑却觉得好冷。“胤……胤玄……”
他微笑,搂紧她开始降温的身子。
“你答应过当我的小娘子,还记得吗?”
“嗯……”她要点头,却无力。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我要你快乐……”
他露齿而笑,齿上都是血,在月色里格外可怕。
他看了一眼仍在震惊中的博尔济,对着她低语:“我快乐,为什么不呢?至少,现在我是快乐的。”
她没有回应,他沉痛地闭了闭眸子,然后随即出乎意料之外的,他抱着拈心跳崖了。
“不要!拈心!”博尔济回过神,心胆俱裂地大喊,奔到悬崖旁,几乎要跟着跳下去了。
几乎啊!
他足下的砂石滚下急流中,再跨前一步他也能追随他们而去。如果上天垂怜,他真的也会跟着跳崖啊!
但肩上的国仇家恨……怎能忘?
他盯着悬崖下黑蒙蒙的一片,眼内已是模糊了。多罗说得没错,就算他想要,也永远不能将拈心摆在第一位!
“八贝勒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去下头找人!”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博尔济温和的脸庞开始扭曲,低哑说道:
“我不准你们去打扰她!”
“都统勇勤公,你若不反抗,尚能保有全尸,不似他们……”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博尔济发狂地旋过身,空手打中一人,夺去他手上兵刃,大开杀戒。
“我不准你们去打扰她!谁敢动她,就去死!”他吼道。
他的疯狂只在这一夜里。
天亮之后,有人惊惶报官,悬崖旁死绝十多名黑衣人,下手者手段残忍,无全尸。
也始终无人出面领尸,八贝勒胤稷不曾出过面,也未受到任何牵连,官府当是贼人案处理。
未久,宫中传出了消息,多罗郡王失踪数月未归,疑是死亡,由圣上交三皇子处理其后事。
这一年,多罗郡王年仅二十三岁。
杨承文听到消息之后,惊吓不已,赶往都统府,却在府里见到牌位:俞拈心,享年十九,香消玉殒。
上香的博尔济左脚废了,一道长疤划过他的额间,差点毁了他的右眼。
翌年,复立太子,终其一生八贝勒未曾坐上皇位。
吾常听乡间传奇死而复生之事,每听一回,便亲赶当地,期盼见吾之友再现眼前。
数年来,皆扑空。死而复生皆是假,不过是道听途说。
吾一生,仅信一人。此人年十九死而复生,二十有三失踪,至今已有三年。
吾虽旁敲侧击,盼博尔济吐露真相,他却始终三缄其口,只能从零碎片段拼凑而成……
“罗伯!”门顺势推开,金发的传教士探了个头进来,问道:“我要去乡下传教,你也一块来吗?”
杨承文抬起头,老大不高兴地说道:
“在京师传教不是很好吗?去乡下地方,人人都当你是毒蛇猛兽,何必!”上一回跟着他去乡间传教,差点被人打成大馒头,再要一次,他可会残废的。
“神爱世人,不分地方。”
“那么,请您一定要原谅我,我这几天吃坏肚子,实在不能跟您一块下去传教。”
“没有关系,你好好休养吧。”随即关上门。
“啐!一个洋鬼子,一个好到不能再好的傻洋鬼子!”
杨承文抱怨道:“这里谁老大啊?我每天一餐吃三碗饭,你又不是没看见,还真当我吃坏肚子呢。”传教士都这么好心肠吗?“不不,我可不能心软!我又不是不知道乡间民智未开,一见外国人就当是鬼!我去膛浑水干什么?罗伯、罗伯的,哪天真被打成萝卜,我可完蛋!”
他回过神,看着这些时日以来记下来的文字,不由得叹了口气,继续写道:
吾曾以低偿购得一书。作者已不可考,吾疑乃隋人所著,书内破败不在言下,亦无可看之处,唯独一处提及神眼……
神之眼,洞天机,天女曾降世间,护世人等等诸言。吾见此文,不由想起吾之友,他天生聪颖,又经历生死交关;偶与他相谈,便觉此人说话玄虚非凡人……
他忆起胤玄曾说溜嘴过,大清轮不到八贝勒当皇帝。也确实在太子废立的返复间,不曾有八贝勒的机会。
“也许,他正是书中所提及另一双神眼的降世,只是大清国泰平安,用不着天人,便将他召回去了。”杨承文喃喃地说服自己,又看一眼摆在旁边的那本旧书。书里有干涸许久的血迹,想是作者写时出了事情,能保留下来真是奇迹。“不过话说回来,这作者的文笔还真是有点差劲,简直不能跟我比。”双眼又不由自主地看住摆在桌上的一整排扇子。
门忽然又打开,打断他刚培养起的哀伤情绪。他忿怒地转过身,看见金发传教士又进来。
“我不都说我不去了吗?”他没好气地说道。
“我忘了告诉你啦,你不是在寻找什么复生吗?我们这次要去的乡下,听说又有死而复生的例子,还是个年轻人呢。”
“哦?”杨承文双目一亮,立刻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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