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复仇》第140章


朱买臣?
那不是老来才得志的大臣么?
桑弘羊不知道陈阿娇为什么会突然之间问起他来,疑惑之下也只好答道:“此人乃是鸿儒,据传品行尽皆是一等一的。”
他也只能用“据传”这两个字了——桑弘羊太聪明了,陈阿娇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人精里混出来的,真不知道这些年做小官,他到底是怎样走出来的。
桑弘羊在百官之中的人缘很不错,克勤自律,虽然严谨,但好过张汤的严苛,乃是不多的手段圆滑的人之一了。
他不说自己对朱买臣的看法,却用别人的话来回答了陈阿娇,不知道是因为陈阿娇的问题太具有陷阱,还是桑弘羊其实对朱买臣有别的看法——但是不管他怎么想,目前这个说法是最中庸最稳妥的。
主父偃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忽然之间啃了啃自己的手指甲。
陈阿娇扫了他一眼,但是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对桑弘羊道:“那就请桑侍中多注意一下这个人好了。”
陈阿娇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她甚至没有单独跟主父偃说什么话,只是此前让主父偃留下来,却显得比较奇怪——桑弘羊退去的时候看了主父偃一眼。
主父偃双手抱在自己的脑袋后面,打着呵欠走路:“你肯定是在疑惑为什么皇后殿下要将我留下来吧?”
“的确。”可是现在桑弘羊忽然之间明白了。
“她对我说的话,其实是说给你听的,只不过她想着,我若是知道这件事,也许于她的目的有好处,所以才顺便让我留下来了,并且将事情告诉我,于是我会产生一种受重视的感觉,就更加不会反叛。而你主父偃,绝顶聪明,又本身就是皇后殿下的心腹,所以轻而易举就能够知道她在想什么。”
桑弘羊的分析很有道理,主父偃也忍不住击节赞叹,只不过叹过了,他又摇头:“只是我也没有明白,这个朱买臣有什么这值得好注视的。”
这个时候桑弘羊却有一种预感,他向着宫外走去:“我总觉得可能是要出什么事情了,也许——”
“你这人就是讨厌,怎么说话跟司马迁一样要掐掉半截儿来丢呢?”主父偃最讨厌别人说话遮遮掩掩,平日跟别人说话就已经够累了,这几个怎么说也是知己好友,不至于说什么都要掐半截儿吧?
桑弘羊还是摇头:“跟张汤有关的事情,我一向不敢怎么猜,因为从我知道殿下开始,张汤做的事情,就总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你说得像是张汤以前做的每件事情都在你意料之中一般。”主父偃这是在讽刺桑弘羊,不过桑弘羊倒是没什么感觉,笑了一笑也就过去了。
他最在意的事情是:“张汤之后做过很多事情,不过我觉得……有的事情实在是……”
“太绝了。”主父偃补了这么一句。
于是桑弘羊扭过头,这个时候已经几步到了宫门口,便站在这里,他对主父偃说了一句:“这天下,自古是无毒不丈夫,更何况是辅佐帝王霸业的人呢?张汤狠一点无伤大雅,只是太狠,终究会失了人性,而且我总觉得他的狠……有些奇怪了。”
“淮南王一案牵连甚广,连坐成千,他竟然一个不落全部让杀了,之后就是赵王之乱,怕是如果不是皇后殿下要保窦家人,别说是那赵王一大家子,就算是窦家人,张汤也是照杀不误。”
主父偃一句句地说着,“这样的人,太狠,似乎是坏透了。”
桑弘羊终于不接话了。
回头一看,这长长的一片未央宫,似乎就笼罩在阴云里。
陈阿娇困了,干脆躺在了刘彻的身边,叫宫人重新抬了一床被子来,自己盖上,便看着昏迷的刘彻,他的呓语是时断时续的,有的时候陈阿娇能够听懂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有的是连续的一句话,更多的时候只是模糊的声音,只知道他是在说话,却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她已经累极了,小浮生窝在她跟刘彻中间,也渐渐地睡着了,一切都是如此安静,她竟然有些享受这样的时光……尽管,这是最凶险的一夜。
太医说,什么征兆都不会有,也不需要做任何事情,能扛过去,那就是一片坦途,过不去……
她闭眼,很快就睡着了,她的手握住了刘彻的手,恍恍惚惚之间又听到他在喊阿娇姐。
梦境是迷迷糊糊的,有些分不清楚,是迎亲嫁娶的场面,画面里穿着喜服的刘彻和自己……
不知道是谁火热的嘴唇吻上来了,空气里浮动着燥热的气息,陈阿娇忽然有些呼吸不过来,眼睫毛一颤,从似梦似幻之中睁开眼,却只感觉到两片干裂的嘴唇在自己的唇上摩挲,一条带着深重的苦药味的舌头探了进来,苦涩极了,从她的口腔之中汲取着津液。
☆、第九十章 重回天真
刘彻的眼眸,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清清淡淡过,他侧着身子躺着,却面对着陈阿娇,又缓缓退开了,他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而她终于睁开眼对着她了。
她怔然了许久,才忽然之间坐起来,便要出声叫宫人来,却不想刘彻伸出了手来,拽住了她的,那手指有些枯瘦,便像是萧条的树枝,也没有多用力,在病中,这手的力量显得分外孱弱,却让她再也走不动了。
“你……醒了?”她涩声道。
刘彻将她拽了下来,又躺在榻上,声音沙哑,“嗯”了一声,却将自己身边的被子盖到了她的身上,两个人中间躺着小浮生,这小家伙吮着自己的大拇指,正睡得香甜,粉嘟嘟的小脸,长长的眼睫毛,小嘴嘟着,像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整个脸上都带着一种很梦幻的笑意,刘彻一看便笑了,他似乎还觉得有些神思恍惚,“大约是醒了吧……也许还是睡着……”
陈阿娇不明白他的话,刘彻两眼眼窝凹陷下去,憔悴极了,伸出手去揽住了陈阿娇的腰,却是将她和小浮生都揽在了胸前,然后又闭上眼睛了。
陈阿娇忽然害怕极了,她推了他一把,模模糊糊又听到他说“阿娇姐,别闹,彻儿想睡觉”,她起身,“太医!”
外殿的灯火忽然亮起来,郭舍人倚着墙差点要睡着,乍听这一声喊,立刻便醒了,奔去找周太医,周太医也是迷迷糊糊,听了传召忙用冷水擦了脸清醒了一些才进来,陈阿娇立刻让周太医来为刘彻按脉。
“方才陛下苏醒了一会儿,与我说了几句话,现下却又睡过去了。”陈阿娇双手紧紧地扣着,说了一下方才的情况。
周太医皱着眉,摇头,然后收回自己的手,“陛下的病势倒是忽然稳定下来了,可是……”
“有话便说,勿要吞吞吐吐。”陈阿娇最厌恶这些太医们因为忌讳,什么都要斟酌再三说,真要到了救人的时候,这样的吞吞吐吐绝对会耽误病情的。
有的时候,不是陈阿娇要疾言厉色,而是下面这些人逼的,她觉得自己的脾气是越来越糟糕了。
周太医道:“也许只是一时苏醒,真正能不能醒得过来,还要等天亮,这段时间反反复复神志恍惚是有可能存在的。”
言下之意便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但病情已经基本没有问题了,只是醒过来会不会继续“神志恍惚”,那才真的是看天命了。
陈阿娇问道:“几更天了?”
“四更天了。”郭舍人答了一句。
她干脆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周围的人又应声而退,这种事情在这几天几乎已经让众人习惯了。
他们退下了,陈阿娇却再也没有去睡的心思,整个人极其清醒,她干脆从外面随意取下了一封竹简,在离刘彻榻不远的漆案边坐了下来,点着一盏灯,就这样看着,旦白与馥郁那边也不睡,给陈阿娇端了一杯茶进来,她一看这琉璃盏,便笑了一声:“你们也去休息吧,或者轮流着去休息。”
馥郁与旦白都摇头,陈阿娇也不顾及那么许多了,只是继续看竹简。
眼看着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整个宫殿外面也都开始熄灯,远处的灯火灭了,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将明未明之中,昏昏沉沉的。
几乎一夜未睡的陈阿娇,就看着那天边渐渐地火烧一样亮起来,她手放在窗台上,外面秋色已浓,耳边忽然响起了谁慵懒打呵欠的声音,陈阿娇一回头便看到刘彻披衣站在自己的身后,然后抱住她的腰,将他那因为染病而消瘦的下颌放在了陈阿娇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阿娇姐,看什么呢?”
陈阿娇扭过头,刘彻这一张尽管消瘦却依旧英俊的脸便在她眼前,近极了,刘彻便顺势往前一啄,亲了她的嘴唇一下。
陈阿娇呆愣愣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天我说要送你很多很多猫,问了你好多次,你都说不要,可是我总觉得昨天做梦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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