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运》第88章


延陵易撑臂而起,侧了眸浅浅凝上他,淡道:“我可有……可有说过他是你儿子?”不过是他自诩多情!
“未有。”他眸中回复了残凉,冷冷一笑,“我在你心中,便像个傻子?!”
“在我心中,天下人皆傻,包括自己。”
尹文尚即陡笑一声,重重阖眼,怔然回了身,言声清冷:“正月你病中,殿举落榜之人兴起科考舞弊一案,你那李元狄皆是招了。”
狠狠咬紧牙关,硬是将最后一丝呕意压抑住,她轻轻地笑:“不过是尚书台,我倒是愿再走一番。”
他顿住,负手相握,后脊挺得僵直:“你放心,他还未多个胆子供你。你行弊,便是我泄题。你我牵在一处,你知道就好。”
延陵易立起身,强忍直腰,平静地凝向他,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能与太子爷同命,幸甚荣焉!”一言嘲嘲,尽是芒刺。
他身形一抖,再未返身,只大步迈开,愈走愈远,愈走愈急。面上冷泪纵横,一生之中尚未哭得如此狼狈,从前未有,以后……更不会有。能让自己痛心疾首的女人,便只这一个了。

第二十三章 心里
轿子入了西街,直转南巷。延陵易靠在窗前轻挑起帘子,过一会儿车马颠簸,好容易沉下去的呕意又要盈上,实在难受。不得已吸了几口窗外凉息,轻揉起眉心。
然思绪仍留在酿着柔风徐徐的长春池畔。正月,她错过了何等重要的正月。那顾溪呈未是返回益州,反留京不知受何人指使撰下惊天之文奏,一递朝前,揭露殿举不啻行径。圣元帝怒盛,叱令彻查,范围之庞大繁结,至今悬而未结。
她也是今日经由尹文尚即点拨,再去查问细情,方明白科举房的锗位监仕如今惧已收押尚书台行审问责。
然这多月来,她便像与世隔绝,焉不知是福是祸。
马车渐浙停稳,帘子未掀,便听候等的家仆一股脑跪地,口中念着贺词恭迎主子落车。
延陵贤先跳下了车,才来打起幔子,接过延陵易抱出来的小粽子,交由领队的嬷嬷,再去扶延陵易下车。
澹台夫人等在府门外,见她们母子稳步而来,面上酿着喜色。
待到延陵易持着小粽子登上府阶,环在澹台夫人两侧的丫头又是一顿身行了礼。最引注目的是澹台身侧立着个湖衣湘袖的陌生女子,杏面桃腮,朱唇榴齿,气色容样与众不一,便是衣着更与旁的丫头不同,比嬷嬷们方显着尊贵。她与澹台贴得最近,行礼时倒是稍一蹲身便起,依着礼数,她倒似主子,不像丫头。
澹台见身侧的丫头果真入了延陵易眼,才附着女儿腕子道:“先入屋,我们再过礼。”
延陵易一应,倒也不无猜想澹台言中“我们”所指都有谁,必是有这陌生的小丫头。一路过廊穿堂,心中暗念澹台是又从民间寻认了可怜儿作了干女儿,于是养在身边,亦当半个下人使唤。
想着即入了苍兰正殿,灯烛点起,澹台先是她们袖子,牵着二人入侧殿,同在延陵老王爷的灵前拜过,才又引着二人出来,一面一面道:“好容易等着你妹妹回府了,凑齐了给你们爹爹念个好。”
这话必是说给那娇柔女子听得,入正座前,延陵易不由得又细细打量了她番,灯下观摩眉眼唇鼻俱是清晰,果真又是个美人胚子,温如水的清秀像南边女子,一碰便仿佛要碎了。
那女子未落座,侍女递过热盏,她便接了来,缓步迎向澹台。
延陵易正抱了小粽子放在膝上,便听另侧细细柔柔传了声“娘用茶”,于是递了目光迎上去,果见澹台满面春风,想是这一声娘极为适用。
澹台虽是笑得满足,却也未接盏,只递了个眼色推手道:“先去给咱家王爷行礼。”
那女子一点头,脚尖偏转,即是步向延陵易,头埋得低低的,蹲身道:“林洛给王爷敬茶。”
延陵易见她从头到脚皆透着体面,估摸她也该是讲究人家养出来的小家碧玉,受了澹台的眼色,接了茶盏,附了声:“你叫林洛。”
“是。”那女人收了臂,才又退到澹台身前,依是不抬脸,无比娇羞着。
延陵易苦笑不已,暗想自己又非男人,怎还吓得她如此扭捏。
“洛儿面薄,这要处了好 久:炫:书:网:才能不认生。”澹台笑笑,忙帮衬道。
“这往后熟络了,自家人里可不能再叫王爷了。当是姑嫂的念法。”
嵌着象牙云母的蓝瓷加盏在手中一转,延陵易挑眉轻道:“那好。”
“我啊,上月里同昱瑾王碎嘴了几句,托他费心盯着点采选,想着能给你哥哥配个好人家的女儿。王爷也是真当回事,在皇上跟前请了旨,前不久连人带旨意一并送了府来。我多番叫你回府,便是要你们姑嫂姊妹过过面,往后自是一家人了。”
延陵易恍惚明白过来,才又看着那女子道:“听你的口音,像是南面的。”
“林洛是徐州人。”细细柔柔的音色揉着几分羞涩,也真有南方女子的娇滴滴。
“家中景况如何?”延陵易一点头,再问了声。
“家中父母俱在,仅有一兄。父亲督掌徐州织造衙门。”
徐州织造!何等熟悉着。最后一次交谈中,尹文衍泽隐约透露的秀选新人,恰也附有徐州织造之名。
延陵易霎时抬眸,不无惊讶念道:“你是徐州织造府尹的女儿?!今春采选徐州织造府的秀女,只你一个?!”
那清柔女子微大着胆子抬眉瞧看,红唇轻抿:“我父亲确是徐州织造府尹。林洛只一兄无姊妹,若那徐州织造府的秀女,便只是林洛一人。”
延陵易突觉得心底揪着痛,尹文衍泽欲与自己谈及她时,自己分明油盐不进的模样,一句“她来,我走”狠狠打发了。他之后再言延陵空的婚事,又让自己觉得没头没脑。她能对着公仪鸾言信他不疑,可在他开口的一瞬,自己###动摇了。泣其中牵连所在,她从没有细细揣量过,###远比能说给自己的多。
他说皇上选了织造府的女儿予她,却是向皇上请旨将女人转赐给自己的大舅子。寥寥一句“好说歹说也是大舅子,要挑便给他选个最好的”便是打发了所有解释,尹文衍泽啊尹文衍泽,你还真是图轻省!
澹台夫人一眼瞥到她又不知作何念想,便循了借口打发林洛退下,待到下人一并退干净了,才拉过延陵易袖子道:“我的念想是先收了给你哥哥做个有名有份的侧夫人。你看如何?!”
延陵易幽幽回神,想了想道:“既然是王爷请来的旨,为什么不以明媒正娶立为正夫人。论品阶世位,倒也不差。”再言能予堂堂王爷做妾的女子,封个世子正夫人也是绰绰余盈。
“你当我不想?!我要是劝得动你那牛心左性的哥哥,也不会委屈人丫头了。空儿说什么都不肯,愣说正位留着给自己心上人。你说说,他那些心上人都是能摆出台面的吗?我还真怕他牵个男倌来给我拜堂!如今好在他再别扭也应下了,便是做侧夫人,往后生了儿子,一步步地也能入了正位,你说不是?!”
“如此也好。哥哥的意思当紧要。”
延陵易记得自己心头乱麻后,便草草应付了澹台夫人这么一句。而后径自放下小粽子,步了里堂去,纵连晚膳都食不觉味,塞了满口,却半点咽不下。
月贯中天,夜卷凉风,延陵易靠在窗前矮榻上,榻中架着磨平锃光的樱桃木鎏银香案。延陵易一臂压在镶有云母天珠的案头,手中书册翻过寥寥数页,不经心的览阅。纸间墨字渐生凌乱,揉了揉顿起疲乏的双目,才见是烛火黯了。靠了衾枕,半推开侧窗,一望庭院生辉,百花楹栏,碧月作盘。柔暖的月光泼洒入窗,映着她半边身子,凉风袭着幽兰气韵,浮离鼻端,迷醉一时。
“随手开窗是什么来的毛病。”身后飘上的人音,淡漠中透着关切,关切中凝以深情。
胸口一滞,她竟不敢回身,五指紧紧扣在云母案头,似要将那价值连城的天珠抠出。后脊一凉,似由人带入怀中,他的气息便在咫尺之间。她眨了眨眼睛,强止住失控的泪水,视线模糊中紧紧攥住他环过来的一只腕子,不肯松下:“你在。”十指交合的温度如此熟悉,食指尖的老茧滑在她指缝中,有一种真实感。
“当然在。我何时能不在你身边?”他的声音散在耳边,轻柔似水,如此安心。
她知道由他口中脱出这些甜言蜜语并不奇 怪;书;网,他从来都懂得如何讨好女人。
她不过是贪恋这一时的安宁,终是明白,最安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