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不为妾》第83章


有时纠缠在一起,然后分开,再纠缠……“嗯,还有十多天了,”她捡起我刚才丢掉的小石头,用手指掸掉面上的土灰,塞到我手中
:“睡吧,明天的话,想说就找我。”
我点头,她接着说:“听,我愿意。”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说,我不愿意。”
两个思维被搅得狂乱的人现在还能说什么呢?我担心这个样子的夜,担心归担心,其他什么都做不了。安慰有时候捉襟见肘,自
己不坚强也要打得坚强。我在心里勉慰自己,以前发生过的那些都是别人的事,再复杂再纠结也与自己无关了,就当过去的一切是黄
粱一梦,梦醒来我还是我,夜也还是夜,我们都还是原来的我们。反正已经离开了,反正日子还在一天天过着,还没有衣不蔽体、食
不果腹、举目无亲,我们没有资格难过,我们还能把快乐写得源远流长。
正午端上一盘美味的清蒸鱼时,我如是说,夜也挤出难耐的笑:“乐观得让人心碎。”
我心里比什么都明了,还有什么东西会让一个人变化伤触那么深——爱情,只有爱情。过去冷漠得从来没有什么表情的夜,自从
认识杨渊海开始,会笑,会欣喜,会流泪,会失控……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我不敢也不会去问。有很多人,你愿意为可以忘记
,其实没有。他们一直在你心底的一个角落,知道你的生命尽头。在尽头你会怀念每个角落里的黑暗之中的光,因为他们组成你的记
忆与感情。但你已经不能拥抱他们,只能在最后明白,路途是一个念念不忘的失去的过程。
之前的一切都预想得太过美好,然而我和夜,最终谁也没有见到彼此的幸福。
十多天的时间说快也快,因为无事,生活也过得简单。每天野菜、土豆、鱼虾混搭,能饱肚子的就算美味。在这段日子里,我每
天说着最多的话,夜也听着最多的句子,以此度日,乐此不疲。我说孟恩,也说段功,说来说去只是在说一个人,一个我爱的人。我
淡然地坚持以苍白的语言,尽我所能刻画出理想与现实之间的敌对,以及内心深处库存已久的冷漠与希望,决绝与妥协。我们回忆起
从大都到昆明,再到威楚,再到大理,那些人、那些事就这么明明灭灭地刻在沿途的风景中,辗转中的快乐在百转千回中碎成一地琉
璃,我站在风中把它们扫进心底最冰冷的角落。
我一直这么无边无际地诉说着,大到和夜分别时周围发生的状况,小到段功帮我绾起青丝的琐碎。原来我在自欺欺人,因为怀念
是生命中最无能为力的事情,并且卑微。如此持续,直到十一月六日,夜的语言才如梦醒般打开了话茬,我甚至觉得,那一天说的话
,比她一辈子加起来的,还多。
夜让我放下手中剥着的番薯皮,我有些惊愕地发现她的改变,以前那个武功高又要强的女子是否曾经存在?眼前的女子有一头海
藻般浓密的长发,眼睛深邃象海水一样,皮肤很白,是象牙色,消瘦,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淡淡的。她嘴唇张合:“听我说。”
我用抹布擦掉手指上的粘黏,知事地颔首,她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已经经历过生死,还念念不忘。既然上天让他回来,不如用尽全力相爱。”
夜第一次说那么感性的话,却依然有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从来不曾消失的认真。“我怕,”我把嘴唇咬得生疼:“我不知道自己爱的是故人,还是眼前人,一想到我就惶恐不安。”
“不要错过每一个能爱的机会,如果,有可能的话。”夜说,她的目光变得柔软和潮湿:“确定了就是确定了,你爱他,从开始到现在都爱。他是他,不管是怎样的生命状态……你,能懂么?”
我轻轻眨着眼睛,感动在眼珠上晃出来影子:“那过去的‘他’,该怎么办?”
“她走了,高氏,他的灵魂也许是慢慢随她去了,所以,孟恩的思想,才得以生息。”夜看着我满脸的感动和惊诧,突然笑了,笑容灿烂。那光芒恍如是从夜的体内迸射而出,无比明亮,美丽刺眼得令人眩晕:“想了太久,终于觉得,希望你们都珍惜。”
我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喷薄而出,我紧紧抱着夜单薄的身体哭了起来,鼻子每一次呼吸都能闻见淡淡的檀木清香。夜永远是指引我保护我的坚强女子,伴着我浓浓的呜咽,她一字一顿地说:“一生能爱一次,不容易。”
这是夜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猜,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有闪耀的星芒。
然后黯淡,然后陨落,十一月七日,夜自刎而死。前一天她故意给我服了很多助眠的药,在醒来的刹那,天已经暗淡,窗外的树木早已经在冬天离去,带着黄莺优美的歌声和秋季的落英缤纷。翌日,当我发现她的时候,变得冰冷没有一丝体温的夜周围全是血,殷红浓稠,像在她的身下开了一朵绚烂致命的花。夜的僵硬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两粒珠子,在她的指缝里闪着迷离的光。
我怕触摸到冷冰冰的夜,冷得万劫不复。我心碎如崩,跪倒在血泊里痛哭,满身满脸都是血液和泪水交织的气味,直到我血液倒流得几乎窒息。对于死,我一直是这么觉得,他们并没有离开世界,他们只是离开了人间。他们一定和我们分享着同一个世界,用不同的生命模样……可是对于夜的死,我为什么就这么难以释怀呢?!
一直以为,夜会是一片水域,将空灵的一切淹没。现在才明白,再广阔的水域也有干涸的一天,再坚强的女子,一旦真正崩溃,就无法挽回。
杨渊海找到我们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他脸色发白,楞住半晌,那双眼再没有过去狐狸眼的狡黠神色,有的,只是无尽的悲悔和寂寞。爱情已矢亡,欢愉早已告磬,看得出此刻的他透明到无法掩藏,他心上像有什么捶打的痛,一种游荡的忧伤。
可悲得如此么?就在彼此狠心转身的刹那,生命的铁栅铿然落下,从此各自回到自缚的茧里,重重织裹。
环顾四周,层峦叠嶂。茫茫的白雾弥漫着,依稀看见熟悉的身影一袭灰黑,在视线里渐行渐远,渐行渐远。我已分辨不出时间、空间,混乱的记忆在脑海里纠结着,缠绕着……我、杨渊海和程家兄弟合力将夜葬在海舌旁矮矮的山丘上,背靠苍山,面对洱海。赶在夜晚来临的时候让夜入土为安,这一切饶舌得讽刺。夕阳渐落,蓝灰色的暮烟中,看不清一切。然后黎明将至,世界要用撕裂的云帛托起一枚鲜红如血的朝阳。我们用棉絮沾着白酒祭奠,直到最后看着杨渊海一杯接一杯,白衣飘飘地醉卧倒在这驿外荒冢,破血的手指在墓碑上一笔一划重重写着……
慢慢的淌开眼角的残泪,痴坐在黑暗里。我的右手紧紧压住心口,任心狂乱地跳动,那里放着夜为我留的最后一封信,这一刻我却没有勇气打开再看……我想,我已经知道夜选择离开人世的原因——
爱妹杨夜之墓。兄杨智泣诰 ……
给读者的话:
=。=这一章写得我好纠结好心碎。哎,心情低落中……
第六十六章 似水流年
夜是杨渊海杨智的亲生妹妹,夜不姓木,她姓杨!师傅,您老人家究竟是故意还是无心,居然把杨字看成木易!
被经历和孤独折磨到冷血的女子,一直到双十年华,第一次爱,第一次在生命里多了平常人都有的喜、怒、哀、乐,第一次“为
己悦者容”,第一次感受到钻入心髓的温暖……她在习武练功上精明了半辈子,却在遭遇感情之后,人生的年岁都开始糊涂了。殊不
知,那闪光的珠子却是自己家传的东西……她辗转多年爱上的,却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哥哥!
看着夜墓碑下泛着新颜色的泥土,和倒在一旁毫无过去姿态的杨渊海,我只觉得心一阵一阵被利刀剜挖般疼——她没有错,再怎
么习惯寒冷的人也有追寻温暖的权力;他也没有错,他只是在知道真相之后用自己的方式对自己的妹妹好……错的,只是造化弄人的
老天!
我想夜心里一直是恨着的,她留给我的信里只有一句话:“十一月七日,渊海寿辰。”
何其傻?!那过去会认真问我“唐僧肉吃了能长生不老,唐僧屎不知道有没有同样的功效”的女子,如今被现实伤害至此!那一
句话究竟代表什么呢?难道你要把死亡当作送给自己爱过之人的生日礼物,抑或是他不及早说出事实的惩罚?还是,只有让自己的忌
日和他的生日在一起,才有报复的快感,才能让这段不伦之爱,真正被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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