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_林子律》第59章


推门而出,小院中晨光正好。
他脖子上搭着毛巾站在池边洗漱完毕,楚澜才蹬着拖鞋从前厅拐到小院来。客栈结构颇为曲折,客房的二三楼只有一面能看到后院。
楚澜刷了牙,嘴唇边一圈白沫,他却没感觉似的就要去干活。
“诶,”纪宵叫住他,见楚澜还迷茫着,径直上手,拽过他用自己毛巾抹去,全程楚澜都状况之外,他忍俊不禁道,“还没睡醒?”
诚实地摇了摇头,楚澜告状道:“其实我没哪天是睡醒了的,有时候还要守夜。”
纪宵:“没几天也就回去,我陪你守夜陪你早起。”
在被强迫早起好几次、终于憋出了起床气的楚澜看来,这八个字可真是比什么样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要来得感人至深。他揉着肩膀,侧眼见镜子中照出的吻痕,指着那处对纪宵说:“我要换个衣服吗,看着有点显眼。”
没经验的纪宵强装镇定:“不用吧,待会儿就没了。”
他的“待会儿”是多久,两个人心底都没数。楚澜无条件地相信纪宵,穿着那件衣服在客栈招摇了一上午。直到午后,守了夜的老张起床,对着他一通啧啧:“小楚,虽然我知道小别胜新婚,但你这也太……这不是欺负我们单身狗吗,是吧夏琳?”
正任劳任怨洗衣服的夏琳差点一盆水给他泼过来:“你就你,别扯上我!”
楚澜于此道上小白兔一只,别人说什么他都信,立刻纯良道:“真的很显眼吗?要不我去换件有领子的衣服?”
其实老张只是想调侃几句,没想到楚澜如此认真,没有台阶下,硬着头皮说:“对,有点太显眼了。隔壁米酒店的那个小姑娘喜欢你好久,可能看到,少女心就直接碎了。”
“谁心碎了?”纪宵非常“恰好”地路过,再非常自然地把楚澜一把揽过,和蔼可亲地问老张。
明明从表情到语气都风度翩翩堪称温柔,老张却夏日里无端起了一身冷汗,连忙说:“就是隔壁那个小姑娘,高中生,天天变着借口来找楚澜。”
楚澜却说:“你瞎讲,她不是喜欢我,她是听说我有个男朋友,好奇心发作才经常来问的。现在的小女生……没辙。”
纪宵:“……”
老张:“……”
普通人提到孤男寡女凑做一团,想到的无非是些桃色新闻。纪宵心生感叹,离他当初在图书馆偷摸翻阅诸如《心是孤独的猎手》《同性恋亚文化》时,偶尔从各种渠道听说的鄙夷言辞,过去也仅仅五六年,世界的变化真有那么大吗?
他们已经不再传小纸条,听说高中学弟们带手机上课的情况也很普遍,没什么人抱着按键手机玩贪吃蛇……置身其中还不觉得,偶尔听到只言片语,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发现与自己印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才发现“过了这么久”。
青春原来就在这样的不经意间转瞬流逝,仿佛感情并不能看出长短,唯有从其他物事身上才能一探究竟,然后恍然大悟。
这种人生感悟纪宵很少去深思,他只捉到个尾巴,想得似懂非懂,就松了手,继续享受起他和楚澜感情迅速升温的日子。
在老张的客栈做义工待遇不错,包吃包住,没生意的时候还能在古镇上走走。沙溪镇中没有河流,只有到了外头,才能看到浅滩。这天纪宵无所事事,夏琳又是个踏实能干的大姐,不让他们在跟前碍眼,索性打发了出去。
楚澜领着他逛,两人仿佛又更粘了,手指交缠,出汗了也不愿意放开。
相聚的日子实在太少,除开寒暑假,几乎只能靠网络维系着这段来之不易的恋情。可一旦两边都忙碌起来,也有几天都除了问好再无其他言语的时候。以后或许这才是常态,当下时光正好,于是一定得好好珍惜。
沿着沙溪弯曲的小路走出了古镇,河流便在数十米以外。
有山有水的地方怎么看都令人心旷神怡。山是与大理、丽江甚至泸沽湖都差不多的模样,水却十分清澈,几乎成了碧色,在日光下泛出粼粼波光,应和着哗啦啦的水声,光是往河流浅滩上一站,就能彻底忘记烦心事。
然而纪宵最近一帆风顺,没有任何值得他操心的。他蹲在河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捡着石头,又半直起身子,尝试起了打水漂。
他们的位置好像调转过来,以前楚澜少言寡语,纪宵总找话题,才能使两个人在一起不至于冷场。现在纪宵安静地当他的倾听者,而楚澜却像要把以前没说够的话都补上一样,往旁边一靠就小声地、絮叨地说很久。
都是些琐事,还有些是纪宵听不懂的专业知识之流,配合楚澜十年如一日的不快不慢又飘忽平缓的语气,催眠效果一流。
纪宵突然说:“阿澜,下次你干脆给我讲睡前故事吧?”
楚澜行云流水的碎碎念停了,疑惑地吐出个单音节:“啊?”
纪宵低下头偷笑:“没什么,我喜欢听你说话。”
楚澜立刻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了一把,随手捡起小石子,朝纪宵轻轻一扔。打在后背的力度堪比隔靴搔痒,纪宵借题发挥,撩起水往楚澜身上泼。
酒红的衣服衬得楚澜皮肤好看,可惜没有沾水必透白衬衫那么清纯诱惑,纪宵有意挑起战争,楚澜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睚眦必报,脱了脚上的鞋,踩进水里占据地利,索性弓下身往纪宵身上泼水。
小河水浅,流速平缓,向来是夏日玩耍的好地方。下午三点正当温度最高,少年心性未泯的两人小学生似的一通胡闹,最后湿淋淋地回了客栈。
夏琳姐正在引客人入住,见了楚澜两个,眉间几乎皱出个“川”字:“你们俩下河游泳了?怎么湿成这样?”
纪宵一指楚澜:“他先动手的。”
楚澜想要反驳又找不到正当理由,无可奈何地认了,被夏琳一通数落,末了各打五十大板地赶到后院去洗澡。纪宵先洗了,等楚澜拿换衣服进去,他怕了拍楚澜的头:“这边哪儿有那种稍微大一点的超市?”
楚澜不明就里,说:“拐两个路口能看到,往左。”
纪宵点点头,报备说:“我去买点东西。”
楚澜以为他没带够日用品,还顺口损了两句:“从学校直接飞也能漏带东西?”
纪宵只是笑,推着他进了浴室。
而纪宵买了什么,楚澜直到入夜准备睡觉了才知道的。
老张大约被纪宵傍晚帮忙招徕客人的勤奋度感动,大发慈悲地又放了楚澜去早睡。隔壁米酒店的小姑娘夜里溜过来,拿了自家存的米酒分给众人。老张心安理得地收了人家的米酒,招呼纪宵一起来喝。
楚澜拿下酒杯,抢白道:“他三杯必倒,别让他喝了,回头做出什么丢人的事。”
纪宵:“我喝了酒做的最丢人的事就是跟你告白好不好?”
先是万籁俱寂,而后夏琳第一个反应过来,开始起哄鼓掌,老张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加入:“当时什么情况啊?说说,诶,楚澜,不要那么慌嘛!”
楚澜嘴硬道:“谁慌了,当时丢脸的事他又不是我。”
“是这样的……”纪宵抿了口米酒,说道,“当时我们高中毕业,也就去年的事,抽到个不怎么好的签,非让我找个人告白。那会儿暗恋他两年多,每天|朝思暮想,又在一个班一个宿舍,早就有点憋不住,于是顺水推舟,跟他说我喜欢他了。”
夏琳被他讲故事一样的语气吸引,追问道:“那他就答应了?”
纪宵意图所指地望着楚澜,好似眼前又浮现那日KTV包间中的光怪陆离,姜星河怂恿他,周扬跟着凑热闹,翟辛恩一脸忧心忡忡,还有其他同学的千姿百态……他以为他除了楚澜什么都记不住,而回忆起来依然历历在目,清晰得很。
那是他曾经以为的,人生当中最灰暗的时刻之一,近乎于绝望。
之后悉数种种,让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柳暗花明。”
答应与否,他们到底没让夏琳和老张知道。有的记忆告知了旁人,反倒会被他们想象成一个浪漫的故事,不管怎么样,总比真实要美些。
结束了夜里的插科打诨,纪宵被楚澜拖回去睡觉。他见楚澜在床上换了睡衣,两颊微红,灯光下熏得温暖,心念一动,又想起昨夜亲昵的时刻来。
纪宵半跪着,手撑在楚澜腰侧,凑上去吻他的脸颊,含着耳垂模糊地说:“你是不是看过什么,知道要怎么做的?”
楚澜瑟缩片刻,敏锐地领悟了他的意思,没好意思开口,只能点点头。
纪宵的吻移到脖子,覆盖住前一夜印上去的痕迹:“那你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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