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绣坊》第71章

夜里，云晏在他的床上，翻来覆去的，莫妍听见，便问道：　
“公子，还没睡吗？”　
她心存疑问，哪里又睡得着呢？　
殷管事的再怎么坏，可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莫妍却想起了这些年里，姐夫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来了。　
倒不是莫妍存心去忘记什么，实在是因为知道他一向的为人处事并不坏呀。所以，也才会轻易接受不了殷管事的那样背信弃义，背叛主家，买主求荣呢。　
云晏听见莫妍在问，便说：　
“是，你怎么也没睡啊？有什么事吗？”　
“殷管事的怎么会死？他是怎么死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呀？秀秀姐姐她又怎么样了呢？”　
莫妍问的这些，已经在她的心中盘桓了一整个晚上了。　
其实，云晏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呢？可他又能如何啊？　
再怎么说，也只能等到天明，才能进绣坊去，才能弄清楚一切的真相啦。于是，云晏就只好说道：　
“那有可能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了呗，天理昭昭啊。”　
自己其实一阵茫然。　
“那么，公子，我们还要回去吗？还要去收回绣坊来吗？”　
莫妍这一问之后，觉得自己这话问得一点儿水平都没有，也不该这么问的。　
可云晏却丝毫也不以为意，只说：　
“让我再好好想想吧。这事，你是怎么看的？”　
“要不，明天我们先进绣坊里去看看，视情况再说可好？”　
莫妍原想让云晏放弃的，但是，终觉不妥，她知云晏必有他自己的看法的。　
“那么，睡吧。如果不回绣坊去，那，我们又到哪里去才好呢？天大地大，不会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的，是不是？“　
云晏的话里，已经有了隐隐的舍弃之意了。　
“公子，你是不是想要放弃收回绣坊了呢？你是不是想把它留给秀秀姐姐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公子。你到哪里去，莫妍就跟你到哪里，今生都不变的。因为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不会亏待了象你这样的好人的呀。”　
云晏沉默了，没想到的是，眼前的这种情况下，莫妍竟能看进他的内心里去。至于明天，进不进绣坊的事，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结果都一样了，他想要将绣坊留给秀秀，毕竟，那关键的时刻是她站出来救了他的，毕竟那时的她背叛的是与她要过一生一世的夫婿，而去帮助一个外人。虽然，她背叛的是一个见利忘义、买主求荣的小人，可毕竟他还是她的丈夫的啊。　
而不久的将来，云晏还可以靠自己的实力，再去打造一个新天地，一如过去的天下第一绣坊，以及曾经的晏汐船运，还有那个美丽小巧的云月轩。　
想到云月轩，云晏想起了月寒。在他的心里充满了满满的痛伴随下的柔情，是啊，不知道此时的月寒他们在江南怎么样了，他们大家有没有找过他，他玩失踪的这么久以来，他们会不会满世界地去找他呢？　
如果可以，云晏真的想时间倒回到海边去，就他们三个相伴，不理世间的其他，不管江南，不管天下第一，什么都不管，可是，他孔云晏是否真的能够做到？　
所以，如果没有秀秀的话，只怕他孔云晏早已经死掉了呢。　
是啊，那一天，若秀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云晏也已经被抓入宫里去了，做了老皇上的陪葬了呀，所以，那事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云晏到底是因为有了秀秀才死里逃生的，况且，在他的身边还多了一个如花似玉的、铁了心要跟他一世的绣女莫妍姑娘，等到有朝一日，终于可以回去面对月寒等人的时候，或许他不会再折磨他自己了吧。　
上天总是很公平的，拿走了你的一样，又会在别的地方给予你相应的补偿的，不是吗？　
云晏透过暗夜的浓黑，看着在对面床上的莫妍，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来，而莫妍肯定是看不见的啦，因为莫妍在想她的秀秀姐呢。　
很难得的，这一回云晏想到月寒的时候，云晏的心底第一次没有再痛得他到承受不住的地步，反而是变成了一种牵挂之情和深深的思念之情了。　
如果说云晏是不再爱月寒了，那倒也不是。　
云晏心里的一隅，是永远留给了月寒的了。　
这些日子里，云晏也想了很多，毕竟云汐是象亲弟弟一样的手足，而月寒既然已经选择了云汐了，作为兄长的自己，当初也是力促他们的亲事成功的一个人啊，如今却也只能够给予他们最深的祝福了。　
在自己的心里爱她吧，这样就足够了。只要月寒幸福，只要月寒是幸福的，那么，给她幸福的人，是他云晏还是云汐，就已经不再重要了。　
自己不是也曾经陪在了她的身边也有那么几年了吗？何况，只要他愿意回去，回江南去，还是一样可以陪在她的身边的嘛，因为她还是她的大哥啊，无论她成亲与否。　
但凡，无论是什么事，人只要一朝想通了道理之后，情况也就会大不一样了呢。　
这一次，云晏就这么想通了，他的心情也霍然开朗了许多，再加上殷管事的已经死掉的消息，好多东西就一下子全都发生了变化，他还没有来得及去争去抢，去拼去斗，就这么地，上天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意外的惊喜。还有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莫妍，似乎比月寒还要更加地了解他，更能够懂得他的心思、心情。人生有一个这样的红知，一辈子应该是很完美的了。　
似乎，明天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了，今后的一切，也都会好起来了。　
秀秀
次日，辰时半，云晏和莫妍出了客栈，向着天下第一绣坊的那个方向走去。　
人常说的那话：归心似箭。他们并没有走多远，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那条街口，转过去，就可以看见天下第一绣坊的大门了。　
这时候，绣坊的大门已经打开来了，正好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进进出出着的。　
看得出来，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悲伤的神色。　
云晏和莫妍，都穿得很素。　
云晏仍然是一袭白色的长衣，远远望去，那真的是玉树临风，体貌俊逸。只是，从他的身上，由内而外地透出了一种前尘往事沧海桑田的感觉来。而在他身边的莫妍，则是娴静温婉，轻柔如水般的飘逸。　
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能招引到很多的关注，所以，当他们并肩走进了绣坊的大门时，连那一大清早就有些懒散的绣坊的门人，都不禁为之精神一振。　
那二人进了大门，轻车熟路地进了已经改做灵堂的大厅。　
秀秀作为未亡人，和一个同样儿穿着素服的一岁多点儿的小男孩，正悲切地立在灵前，对着所有前来吊唁的人们，无论认识对方与否，一次次地下跪还礼，又一次次地起身。　
她的头颅，始终都低低地垂着，让人无法看得到她的脸庞。　
云晏和莫妍都分别上前去给殷管事的上了三柱香，而且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对着殷明的棺材磕下头去。　
行完礼，来到了秀秀的面前站定。　
正是秀秀和孩子跪下还礼的时候，莫妍看着秀秀起身来，终于忍不住轻声叫道：　
“秀姐姐！”　
声音中带着哽咽，泪也早已经流了下来了。　
听到莫妍的叫声，秀秀开始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出现了幻听，不敢相信地抬头。　
当她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正轻声哭泣着的人，就是那个日夜牵挂着的人——莫妍时，而她一旁的却正是大管家的时候，秀秀那原本已不再流出的泪，又再度喷涌而出，蓦地发出了一声低泣：　
“妹妹，你姐夫他，去了……。”　
随即抱住了莫妍哭出了声来。　
“姐，别难过了，妹妹我回来了，有妹妹来陪姐姐，今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姐姐，你别哭，你哭我也会哭的。”　
说着说着，就和秀秀两人抱头痛哭起来了。　
看她们哭成了那样，云晏将头转了开去，眼睛不由得也潮湿了许多。　
从他们进入天下第一绣坊的大门那一刻起，云晏的心里不再有仇恨了，对殷管事的恨意，也随他本人的身亡而消失了。人都死啦，恨又有什么用呢？就象风吹过，了无痕迹了一般，雁过尚且留声，殷管事的又留下了些什么呢？　
正是眼前这孤儿寡母的，再是有天大的错，且看秀秀的面子，也会让人不忍再计较和追究什么了呀。　
云晏在看到秀秀哭的那一刻，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等秀秀和莫妍姐妹两个终于哭够了的时候，云晏这才轻声地说道：　
“莫妍，你该好好安慰姐姐的，何以还惹她伤心呢？”　
莫妍转头去看云晏，边擦眼泪边说道：　
“是啊，公子说得对，瞧我也真是的，姐，咱们不哭了，好吗？你的身体也要紧啊，要好好保重才是呢，为了孩子咱也不能再哭了。”　
“好妹妹，谢谢你，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还好吗？在外面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