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问号变成人》第100章


这感觉很陌生;可他潜意识里觉得非常安心。一定要类比的话;就像人类说的仿佛回到母体,不用想;不用动;被安放;被保护,被喂养。
直到明亮的光芒将他迎入他将生活的新世界;心中充盈着纯粹的喜悦,他睁开了双眼。
目光越过夜色温柔相拥;两个人的身影分别映入对方眼眸深处。
澎湃激荡归于无言;应安年的亲吻紧接着到来;嘴唇的摩擦克制着急切;舌尖的翻转压抑着炙热;然而仿佛要将面前的人揉入身体的拥抱终是泄露了失去的后怕,复得的狂喜。
应安年对爱人回归的确认终止于文灏的呻吟。
不是那个呻吟,是疼痛的呻吟。
文灏没有马上回复应安年迅速开灯后着急的询问,跟着应安年在自己身上摸索检查的双手,他的视线做着确认,脑中已经完成了多次反复感受,他依然愣了一阵,然后才清晰地意识到,除了回到身体,他真的得到了那个梦寐以求的奖励!
“啊!啊啊啊!”
前一个“啊”是惊喜,是被世界大奖砸中后难以抑制的激动,后面的“啊”却是疼痛反应……
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尖叫着扑向最爱的人,结果就是肉体凡胎向前·非人类真实地讲解了疼痛的一种——就算应安年天天给这具身体按摩,躺太久还是避免不了僵硬。
幸好应安年反应快,接住了文灏,不然他的身体疼痛课立刻就要因为掉到床下而升级了。
被小心地放平,疼痛像受到拨动的铁丝还有余颤,文灏眼里浮起雾气。
“还很疼?”应安年抬手就要按呼叫铃叫医生。
文灏拉住应安年的手臂阻止了他,僵化的韧带泛起一丝新的难受,他却仰起头笑开来,语带哽咽:“我可以,和你一起变成老头子了。”
一滴泪从青年眼角滑落,应安年看着那个笑容,抬起手要为对方把泪痕擦去,他的手却不复稳健,微微的颤抖从指间传到喉咙:“是我想的那样吗?”
“嗯!”文灏笑着点头,“我已经变成人类,不会再离开你了。”
变成人类的文灏同时也变成了一个大宝宝,需要轻拿轻放。
对冷热的感知变得敏锐还好,身体的疲倦沉重与当初被这个世界排斥时的感觉差不多,饥饿因为营养液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快到来,最新鲜的是肉体的疼痛感。
他就像被安装了一套全新的痛觉感受器,神经仿佛灵敏的猎手准确捕捉每一点不适,并迅速而忠实地汇报给大脑。被应安年抱太紧了会痛,拉伸一下四肢会痛,脑袋不小心碰到床头会痛,这些痛还分刺痛、酸痛、钝痛。
不是不能忍耐,这对文灏来说还远远算不上多难受的事,毕竟精神的承受力在那里,但这样的感受太新鲜了,他只能像个婴儿一样,被动地对每一种刺激给予反应。
何况在应安年面前,他也不需要忍耐。
大晚上的,这间病房里刚刚苏醒的植物人先生拒绝家属的搀扶,兴奋地使用他全新的人类身体下地走一圈,一会儿碰到这里,一会儿碰到那里,时不时发出嗯呐啊的痛叫,叫完又呵呵呵地笑出声来,像个弱智儿童。
应安年老母鸡似的地举着双臂小心翼翼护在旁边,看青年那个样子,忍不住用力抱着他举起来,一边转圈一边大笑。
尽管这是高级病房,两人还是成功地引来了护士。
太过开心,文灏没过多久就耗尽了身体的电量,沉沉地睡着了——真正的睡着了。
进入梦乡的他嘴角还挂着笑意,昭示着由心的欢喜。这欢喜没有因为他失去了不同于人类的特殊能力而减弱分毫。
为了彻底放心,应安年还是请来了值班医生为文灏做身体检查。听说了奇迹的发生,整层楼能来的医护人员都来了。不管是站得近的还是站得远的,文灏没有在任何一个人头上看到问题对话框。
这种时候,没有人心生丝毫疑问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就是说,他不再能看到人类的问题思维图纹了。
世界给他关掉了弹幕模式,文灏完全不遗憾。他又探查脑海深处,发现自己不仅不能向外延伸思维,获取新的信息,连以前存在脑中浏览过和没有浏览过的内容都变得模糊,剩下的只有他自己的记忆,以及吃透了和运用过的知识。
有种脑中空空的感觉。文灏意识到,他成为了一个普通人,或许掌握的知识和技能还比不上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有系统性。
可惜是有一点的,知识总是越多越好。但文灏又期待起来,他将作为一个普通人投入正常的学习和生活,应安年、其他老师、书本、经验都会给他指导,他并不惧怕学习。
相反,他心中无比地安稳。
因为他知道,他真的能够和应安年一起,度过这一生剩下的所有清晨和夜晚。
第91章 
早上应安年醒的时候文灏还在睡,感觉到身边的人要离开;他像只猫一样伸手勾住应安年的腰;脑袋在应安年身上蹭蹭,迷迷糊糊继续睡。
应安年第一次看到文灏这个模样;过去他起床时文灏要么早就起了;要么立刻变清醒。心里的怜惜化成水;应安年温柔地摸摸青年的头,就这么保持着半坐靠床、后面没有枕头垫着的别扭姿势,拿起手机,改打电话为发短信;向亲友们通告喜讯。
应女士带着乐乐赶到医院,两个人正在录向所有人表达谢意的视频。
不提粉丝们如何喜极而泣;路人如何为这个故事而感动,对于文灏所说的;他因伤到大脑,记忆力和反应力大不如前;无法再胜任较复杂的教学工作,将停掉教学直播;以后有机会再与大家交流学习心得;很多人都表示,身体为重,让他养好身体再说,就算真的不再上课,能时时露面对大家也是种鼓励。
c大校方和金贝幼儿园一样,对外和私下都是一个口径,希望他康复后能重返讲台。
出国加昏迷,文灏在c大的选修课早就交由其他老师上了。接手的老师仍然选择使用文灏准备的课件和资料,言道重新准备也不可能更好了。后来,得到文灏同意,c大出版社将这份资料编辑成书,薄薄的一本,却成了常年畅销的经典读本之一。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文灏没有故意拖延的意思,但当他让应女士放下心,任乐乐在自己怀里痛快哭一场,做完全面的身体检查,回家安抚安抚小五,回复完各方的关心,终于能够静下来与应安年好好谈谈他的事情时,第三天已经过去一半了。
应安年坐在长沙发一端,文灏坐在单人沙发上,挺背并膝,双手放在膝盖上,表情认真,态度端正。
应安年看他一副乖乖等着自己秋后算账的样子,心里好笑,脸上的肌肉依然严肃地板着。他确实要算账,不能骂不能打嘛,还是要让文灏记忆深刻才行。
“出事后你早就跟在我身边,为什么那么晚才出现?”应安年声音里的不悦很明显。
文灏无师自通地摆出可怜的样子:“因为……”
应安年看进他的眼睛,眉头压出深深的痕迹:“是不是因为你无法回到身体,就打算永远不现身,像你在鹰国离开我时说的那样,让我忘记你。”
文灏别的隐瞒他都不在意,唯独这一点,他绝不想经历第二回 。
幽深的双眼一片暗沉,文灏看到了应安年眼底的悲伤和惊惶的残痕。这个男人坚韧如石,自己却破开石心,在里面埋下一根刺,让他不安。
文灏躲开应安年的目光,无法再与其对视。那根刺也同样刺痛了他,挑破心脏最柔嫩的地方,勾出沉痛和愧疚。
“我……我……”双手不自觉地搅在一起,他想说我不想拖累你,想说我希望你能开始新的生活,但他一句也说不出口。
这些不是应安年想听到的,文灏明白。那他想听到什么呢?
头脑瞬间变得清明,文灏挪到沙发边缘,伸手抚平对方的眉,口中保证:“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躲着你、离开你,生病了、痴呆了、遇到危机了也要死死扒着你。”
应安年一把捂住青年不断冒出不好词语的嘴,紧绷的唇角却放松了下来:“说到就要做到。”
文灏抓住应安年的手,用两只手捧着,使劲点头:“嗯嗯!相信我!”
耐心的等待终是换来了最想要的承诺,应安年眼中的阴霾随着从愈合的内心深处升起的笑容四散殆尽。
仿佛冰雪消融,万物回春,文灏被蛊惑,情不自禁亲吻了一下男人的指尖。
应安年立刻收回手,唇角放平,再次拿出严厉姿态,表示谈话还没完。但文灏看到他放在腿边的右手弯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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