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第37章


“边个?”(谁?)
“马栏那个阿强。”黎笑棠皱眉,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陈琛下一句话叫他连呼吸都搁浅了。
“佢欠了罗明十几万,最后一个差佬替佢还了。果个差佬就系巩粤清,巩sir啊。”陈琛笑得阴险又毒辣,他扬脖看天花板,嘴唇一张一合又投下重雷。
“你还记唔记得,我上次畀你听过嘅录音(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给你听过录音)——我系鸳鸯,巩sir让你十点半去氹仔码头……原嚟就系呢个巩sir啊……”(原来就是那个巩sir啊……)
“……”黎笑棠把手上的纸给捏烂了,那声音听上去像是骨头被捏碎了。黎笑棠气血上涌,下巴崩得极紧,口腔里仿佛都有血腥味。
“……你打算点样?”黎笑棠眼神阴骘,一瞬不瞬地盯着陈琛,两人都心中有数,黎笑棠忽然感知到陈琛心中所想,他抢先开口。
“我和佢倾,把佢交畀我。”(我和他聊,把他交给我)黎笑棠甚至抓住了陈琛的臂膀,陈琛眼神阴恻恻,他瞥一眼黎笑棠的手,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黎笑棠,呢关系到你我嘅命,你唔好感情用事。”
黎笑棠眼眸一转,其中目光意味深长,他松开陈琛低声说道:“我知。”
“让我见见。”
巩粤清被请到‘望亭轩’,黎笑棠走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在里面了。巩粤清抬眼发现是黎笑棠的时候,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收紧了。这个动作落入黎笑棠的眼底。
黎笑棠在巩粤清的对面坐下,他先是打量了巩粤清一番。这个男人已经将近五十岁,戴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倒是剃得干净。黎笑棠给自己斟了杯茶,然后端着茶壶问巩粤清要不要?巩粤清护住杯子摇了摇头。
黎笑棠不勉强,他放下茶壶,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自言自语道:“我仲系中意饮鸳鸯,茶都好苦啊。”(我还是喜欢喝鸳鸯,茶都好苦啊。)
巩粤清心头一跳,黎笑棠抬眼去瞧他,他突然笑了笑说:“巩sir吧,久仰。”
巩粤清把眼镜摘下来,掀了一角去擦镜片上的灰。他擦干净了又重新戴上,他看着黎笑棠的脸,这张他追踪了六年多的脸就在他面前。
“以前系,依家唔系了。”(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巩粤清身上的那股正气始终犹存,就算改头换面也隐藏不掉。黎笑棠听闻笑意更深,他挑了挑眉说:“点了,警察食公家饭嘅,稳稳当当,有乜唔好?”(怎么了,警察吃公家饭的,稳稳当当,有什么不好?)
“呢点人工喺香港能活咩?”(这点薪水在香港能活吗?)巩粤清不屑地嗤笑一声,惹得黎笑棠和他一起笑。黎笑棠的笑又在一刹那收敛,他忽然变脸,压低声音问:“嗰把我抓了,巩sir能有多少奖金?”
“够唔够你喺中环买套房?”巩粤清抬眸去看黎笑棠的脸,黎笑棠睥睨着他,面如沉水。
巩粤清听完他这句话笑了,然后摇摇头说:“黎哥真会讲笑。”
黎笑棠给巩粤清倒了杯茶,他不经意地说:“唔知你哋果个傅警官能升几等警司,如果还活着嘅话。”(不知道你们那个傅警官能升几等警司,如果还活着的话)
巩粤清这会没忍住,眼神终于变了。
傅成安一天都没出门,他在家里睡了一天,感觉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些。黎笑棠要他别出门,可是家里没有菜,他又不敢叫外卖,所以还是偷跑了出去。
不敢去超市,因为有闭路电视和监控。他戴了口罩和手套去了菜场。他两个手都戴了手套,目的是不想留下指纹。幸好是冬天,也没人会觉得奇怪。因为年关,小商贩很多都不摆出来了,所以能挑得很少。他就买了些蔬菜和肉糜回去。
他不知道黎笑棠会不会来吃饭,他也没问。但照例是替他留了饭菜。傅成安一个人坐在餐桌边,他开一盏暖黄色的灯,也不开电视,就默默地夹着菜吃。
房间很静,只有墙上挂钟在走的声音。傅成安吃完了饭,把碗收了去洗。洗好了碗,他又拿了保鲜膜出来,把剩菜给封起来,放进冰箱。
此时已经要接近八点了,傅成安便半躺在床上,瞌睡上涌,他渐渐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黎笑棠回来了,他把钥匙插进钥匙孔的瞬间,傅成安就醒了。
他神经衰弱,做卧底这些年,总是睡不踏实。他缓缓睁开眼撑起身子,黎笑棠脱了鞋走进来,傅成安开口喊他。
“回来了?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去给你热。”说完,傅成安就站了起来,黎笑棠盯着他不说话,傅成安皱眉搭上他的肩问:“怎么了?”
黎笑棠的目光幽深长远,像条表面静谧实则暗涌的河。他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笑开,他搂住傅成安的腰,把脸埋在他颈脖处,他深吸一口气说:“没什么,就是累了。”
傅成安是眼观六路的人,他太了解黎笑棠,知道他一定心中有事。但他不逼问,他拍拍黎笑棠的背轻声说:“累了就先吃点东西,洗个澡睡觉吧。”
黎笑棠仰头看他,然后眯着眼睛嗯了声。傅成安放开黎笑棠,转身去厨房给他热菜,黎笑棠坐在餐桌边,他微微向后仰就能看见傅成安忙活的身影。
他眸中一闪而过某种情绪,叫他忍不住想叹气。傅成安热了菜端过来,他递给黎笑棠筷子,给他盛饭。黎笑棠拉他一并坐下,他夹了一个百叶包吃,然后幸福地笑了笑。
“好吃。”傅成安回笑,笑得那样干净温暖,让黎笑棠一怔。
“我爱你。”黎笑棠突然抱住傅成安,他紧紧地搂住傅成安的脖子,然后闭上眼睛轻轻地说。
傅成安的心,在这三个字中燃成灰烬。
第四十九章 
傅成安很久都不敢动,连眼睛都不敢眨。他身躯像被结聚的冰一样僵硬。黎笑棠稍许松开些力道,他捧起傅成安的脸,指腹在下颚角摩擦。
“……你今天怎么了?”傅成安感觉鼻头发酸,他喉底苦涩,一颗心被捧上天梯,但也害怕再被摔到地上。
黎笑棠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脑中浮现下午巩粤清和他交谈的画面。
巩粤清在听到“傅警官”三个字后,脸色骤变,尽管情绪稍纵即逝,但被黎笑棠捕捉得清清楚楚。
“果个傅警官好年轻,也就廿二岁,我一枪开死佢了,然后把佢拖去喂狗,嗰狼狗食得好香。”(那个傅警官好年轻,也就二十二岁,我一枪开死他了,然后把他拖去喂狗,那狼狗吃得好香)
黎笑棠笑意横生,他凑近巩粤清,表情夸张,发出啧啧的声音。巩粤清的手越收越紧,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明明才见过傅成安,虽然是匆匆地一个照面。他还活着。那黎笑棠为何要这么说?巩粤清疑心重重,心上被覆上乌云,乌黑密闭。
黎笑棠也是在这一瞬间发觉巩粤清的不对劲。他表情确实凝重甚至带点厌恶,但是却没有痛苦。连一丝都没有。黎笑棠不相信他能隐藏地那么好。
回想中断,傅成安搂了搂黎笑棠的肩,黎笑棠回神。他抬手握住傅成安的手,然后放到嘴边亲一口说:“没什么,就是累了。”
傅成安也不愿意逼迫他,他反手用拇指摩挲黎笑棠的手背,温柔地说:“去洗澡吧,洗完就睡。”
黎笑棠嗯了声,他站了起来。他今天给傅成安拿了些换洗的衣服过来,却忘了带些自己的衣服过来。他很自然地从袋子里拿了傅成安的衣物去浴室。
傅成安坐在床沿边,他的手机忽然一亮,他伸手点开——是一条澳门新葡京赌场的宣传广告短信。傅成安刚准备点删除,手指移到下面猛地一僵,一股冷汗从后背密集冒出。
这条短信的结尾有四个字分别是:坐定粒六。这是一句本地俚语,六是一粒骰子中最大的一面,意思是肯定会成功。
他曾经和巩粤清约定,如果有紧急情况必须见面的话,就在小广告的结尾发这四个字。“坐定粒六”这四个字嵌在赌场的小广告里也不会突兀。
除了巩粤清,没人再知道这一点。自己同他失联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想到巩粤清还能再联系自己。
这时黎笑棠推开了门,傅成安仓皇抬头,他手忙脚乱地关了手机,然后躺到床上。黎笑棠穿的是傅成安的衣服,有些大,T恤刚盖过大腿根。
黎笑棠躺到傅成安旁边,他主动靠进傅成安的怀里,一双白腿与之交叠。傅成安心跳加速,他搂紧黎笑棠,在他额头按下一吻,然后轻声地哄:“晚安。”
黎笑棠闭上眼睛呢喃地应了声,没一会便睡着了。傅成安睁着眼睛,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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