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困难找小张》第14章


至少在遇到疏朗之后,我开始害怕死亡了。
可是现在的我,面对现在的他,好像也没有什么遗言好说。
我想了想,觉得既然这一生都在游戏人生,那么死到临头还是不要那么认真。于是我大剌剌的笑了笑:“疏朗,看在咱们俩好歹‘同居’了这么一段时间的份上,一会儿你先把我的脖子咬断好不好?这样我应该好受点儿。”
我说完,闭上了眼睛。一滴液体流到唇上,我舔了舔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这种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
我在等待中渐渐由不安变为平静,疏朗却迟迟没有动作。
正要睁开眼时,一个温暖、带着水汽的软物在我眼角上轻轻碰了碰。
“阿胤,阿胤。”
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我,甚至我自己都没有想过还有这样亲昵的称呼。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像是平淡的白馒头被抹了蜜糖,让我恨不得把那两个字含进嘴里,用力吸取上面的糖分。
我没有睁开眼睛。说来幼稚,我害怕这是假的。
但接下来,另一个柔软的东西触到了我的唇。
我猛地睁开了眼。
画面有些怪异:一只巨狼和一只比一般兔子稍大一些但也大不到哪里去的兔子。仅狼的头就已经有兔子的身体那么大,但即使这样,狼用唇轻轻碰着兔子的唇的时候,却没有丝毫违和感。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得我觉得自己因为惊讶而瞪大的双眼都有些发酸了,疏朗慢慢睁开眼睛。
他眼中带着笑意,我感受着他的唇,或者说狼的短吻慢慢离开我的三瓣嘴儿,然后他张口,我看着他的嘴形,知道他要唤我“阿胤”
我那时候想,他如果再唤我一声“阿胤”,我就吻他。去他妈的不知道是孔雀公主还是狐族公主还是仙鹤公主的心上人吧!
可是很快,他眼中的清明再次被暴戾替去。我感觉他揪着我的脖子的爪子加大力度,尖利的狼爪穿破我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
我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恐惧如同洪水一般,把不久前的惊讶、温暖甚至一点点陶醉冲得一干二净。兔子胆小的本能让我想逃离。
讽刺极了。去他妈的友情,去他妈的温柔,果然到了这关头,我想得最多的还是死亡。
“不要杀我”“不要吃我”“求求你放过我”。
疏朗没有给我说出这些求饶的话语的机会。我没来得及反应,已经摔在了地上,随即“轰”得一声,疏朗倒在了地上。
然后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整片树林似乎变得明亮了起来,之前那种满目惨白的观感已经消失不见,连之前一直弱弱地散发着白光的太阳也重新开始放射出明亮的金光。
而不大一会儿,林子里竟然传出了鸟叫,仿佛老天爷一瞬之间把这片林子被夺走的生机还了回来。
然而这都不重要。我看着倒在我面前的庞然大物,才松了半口气,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他是不是就这样。。。。。。就这样。。。。。。了?
奇怪的是我自己想到死亡不会有那么大的抵触,可一旦联系到疏朗,我竟然连想都不敢往上面想。
我化成人形一边推他一边喊。
“疏朗,疏朗?”
“傻瓜蛋儿?”
“大傻狼?”
“你不理我我就把这根项圈扯断了啊,扯断了我就回家去了哦,以后都不和你一起玩了。”
任凭我怎么换着法儿喊,疏朗就像睡着了一样,沉沉地呼吸着,就是没有睁开眼。
仙鹤一族最擅歧黄之术,要让疏朗醒来看来必须去仙鹤的领地求医。我琢磨了一会儿,并起两指抵在唇边念了一个咒语,于是疏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缩小,最终,一只小山包那么大的狼变得只有小兔子那么大。我把他抱进怀里,向仙鹤一族的领地走去。
带着一只狼的我在仙鹤一族并没有受到多少欢迎。不过他们终究是为疏朗进行了诊断。
可能因为遇到疏朗之前一直被禁锢在家中,我是一个很狭隘的人,并没有多么宽阔的心胸。所以当仙鹤告诉我疏朗的状况无解时,我以为他们是看到疏朗是狼,故意这样。于是我破口大骂着一掌劈碎了身旁的桌子。
但他们说的的确是事实,疏朗的病情没有任何缓和的办法。
那之后大概有几十年——时间太短我真的记不清了,总之那段时间疏朗就像一个睡熟的婴孩,从来没有醒来过。我带着他满世界乱转,趁着这个机会去了很多不同的地方。
说不开心是假的,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兔族的领地,终于能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当然是一件乐事。然而说开心我也并没有那么开心。
毕竟唯一能和我分享喜悦的人都不会回应我。
我把疏朗变的只有手掌大小,这样我就可以把他揣在口袋里。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把他从口袋里掏出来,变回原来的大小,然后让他靠在我身边,听我东西南北中地瞎扯。
他不能进食,我就把我的元气输送给他。
元气这种东西,无色无味无实质,对于疏朗这样一个能多吃绝对不少吃的吃货而言,依靠这样的食物维持生命简直是对肠胃的侮辱。
于是我又多了一个催他醒来的话头。
“傻瓜蛋儿,我今天去猴子那里吃东西啦。你知道吗?他们那里有一种点心,用香蕉和冰雪做的,凉凉的、甜甜的,好吃的不得了。
“你没醒来,我就只好一个人全吃完了。”
“等你醒来了,我们俩可以一起吃。”
其实我是骗他的,那些好吃的我都没吃过。那几十年他吃不了东西,我也没有吃。
他说有了心上人就有了第二双眼睛、第二张嘴、第二对耳朵、第二只鼻子。可对我来说,有了心上人,我就失去了自己的五官,只剩下他的五官在我的身上运转着了。他的嘴吃不了,我自然也吃不了。
那段时间我完全可以把疏朗送回他们狼族,让他的族人去为他医治。如果那样的话他或许不会昏迷这么长时间,我们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情。
可我没有。
现在想起来,或许是他带着我四处游玩的时候,或许是他和我说他的“心上人”的时候,总之在我没有意识到的很早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他了。
纸包不住火。我和一只狼在一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我的族人们的耳朵里。
接到来自我父亲的传信的时候,疏朗醒来了。
我当时正在不知名的果树下,拿着一个硕大的红果子在他的鼻子前逗弄他:“甜甜香香的对吧?可惜你吃不到哈哈哈哈哈。。。。。。”
笑了一会儿,我手里虚虚地拿着那个不会有人来吃的果子,开始发愣。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手里的果子动了几下。我疑惑地低头看去,疏朗缓缓抬起头,一双清明的眸子紧紧盯着我。
“你醒了。”
“嗯,我醒了。”
“醒了?”
“嗯。”
我看着慢慢睁开眼的王泰迪,喉头像是被浆糊堵住了似的,在说出那两个字后便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王泰迪,或者说疏朗,在回答那个“嗯”后,像许多年前他在果树下醒来时那样,紧紧地盯住我。
“醒了?”他问我。
我眨了几下眼睛,任由一滴发烫的泪水滴在我搭在被子上的手背上。
“嗯。”我点点头。
“长胤,”这两个字似乎被他用舌头研磨过成千上万次,一朝被吐出来,仿佛带着厚重的岁月的尘土。“醒了?”
我还是哭了。泪水冲破阀门,挟着隔世经年的痛。
“一句话干嘛非要逼着我说两遍,老子醒了!臭傻瓜蛋儿!”
15。
可话说完,我看着疏朗,却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你。。。。。。你这些年。。。。。。还好吗?”
“不好。”疏朗紧紧盯着我,话语中似乎没有一丝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一个没了你就活不下去的大傻瓜蛋儿。”
他继续说道:“活不下去却死不了,生不如死。”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我甚至没有勇气看他的脸。
毕竟几千年前我抛下他独自赴死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还会见到他。
“天哪你可真能睡啊大兄弟!”
我几乎是出于本能一把把他抱了起来。由于我用法术把他变小了,所以现在的疏朗只有一只小狗崽子那么大,我把他抱在胸前,把脸埋在他厚厚的毛发里:“担心死我了。”
疏朗可能是才刚醒来还没恢复完全,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怪怪的,像含着什么东西似的:“对不起,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些时日。”
这些日子里我对他渐生了那些旖旎的念头,他没醒时倒还好,可现在他醒来了,有意识了,我这样抱着他,难免有些心虚。于是我欲盖弥彰的笑了笑,笑的有些刻意地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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