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劫》第59章


今天,奇圭记得,这应该是他最后一个早上,其实,他连这个早晨都是偷来的,他在昨夜应该已经死了。曼姝仍在熟睡中,奇圭轻轻起身,凝注那张年轻稚嫩的脸,他没给个小女孩儿带来任何好事,从今以后,这幼女将成为一个寡妇,一个独自抚养幼子的寡妇,或者,她会成为一个死人。
桌上一碗冰凉的糖粥,奇圭穿好衣服,慢慢走过去,希望这一碗药疗效迅速,死亡与死亡的过程,哪一个更可怕?
燕窝的味道还不坏,奇圭喝到嘴里一口,耳边忽然听见吵杂声,奇圭一口将嘴里的毒药吐掉,侧耳倾听。
床上的曼姝,正缓缓流下一行泪来。
声音渐近,奇圭迟疑要不要看一眼,连曼姝也受惊而起,门“砰”地被推开,冷不易高大英俊的身影出现在门旁。
奇圭端着毒药的手忽然颤抖,冷不易仰面大笑:“哈哈哈,你还活着,姚一鸣,你来看,这不是活生生的圭亲王是什么?”
姚一鸣奔过来,看见奇圭,那一脸痛悔,昨儿晚上,为什么不亲手处死他!
冷不易伸手夺过奇圭手里的药碗,扔出窗外,大笑道:“王子殿下,你又得救了,你欠我两条命了。”
奇圭的脸上依旧沉稳,可是那张年轻的面孔,渐渐恢复了十几岁少年所应有的生机。这一次,是真的得救了吧?
姚一鸣怒吼:“大胆狂徒!这儿岂是你撒野的地方!”他手一挥,大队兵士已冲过来,将整个楼院团团围住,弓箭侍候。
冷不易笑道:“我有皇后的手谕,姚一鸣,接旨。”
姚一鸣拒绝:“我手里也有皇上的密旨,冷不易,你要想活命,就速速离开。”
冷不易倒是没料到这种情况:“咦,皇后的手谕你也敢不听!”
姚一鸣黑着脸:“冷不易,只要你没离开我这个地界——”
冷不易沉默片刻:“姚将军,还记得那天夜里我在你身上划的两刀吗?”
姚一鸣一愣,然后大怒:“原来是你!冷不易!你死定了!”
他与冷不易本有几步距离,此时他更是向后退去,可是嘴唇相碰,就要喊出“放箭。”两个字时,他再一次有幸见识了冷家功夫。白色身影一闪,姚一鸣一惊,已知事情不对,这个冷不易怕不是普通的皇家侍卫,看他这两次只着便服,姚一鸣就觉得怪异,上一次还可以说因为是拿的皇后密旨,这一次,却是真真正正的圣旨,他也只一身白袍,电闪雷鸣之间,姚一鸣已向后一闪,躲进士兵队伍中,放字刚出口,整个人已腾空而起。
冷不易微笑将姚一鸣带到屋里,按他坐下:“将军,皇后说,疑心人家要谋反就抢先动手杀人,那是谋杀。”
姚一鸣恨恨捶桌子:“什么都不必说了!是我错过时机,我负这个责任!”
姚一鸣忽然大叫:“放箭!”
小姚向来待已甚宽,但御下甚严,是以一声令下,众军士迟疑一下,一半没敢动,另一半却令行箭出。
此时曼姝已穿好衣服站在门口,耳听着小姚叫放箭,心中一惊,只听奇圭叫她趴下,曼姝就地伏倒,然后一个温暖沉重的身体压在她身上。
冷不易此时长剑出鞘,只听一串如风铃般的叮呤声,铁箭落地,在冷不易身后,留下一个圆形的空地,姚一鸣,奇圭与曼姝都在这一小圈空地中,姚一鸣冷笑:“你能支持多久?”
冷不易朗声道:“带兵的将军听着,我手中有皇上皇后的圣旨,着二王子回京,姚一鸣抗旨,已被我擒获,你们马上停止射箭,否则射杀主帅皇子,与钦差大臣,乃是死罪。”
放箭 声音顿时稀疏下来,渐渐停止。
冷不易架起姚一鸣,状似友好地把他拖到门口,一脚踢碎门,冷不易亲切同姚一鸣说:“给我们准备马,不然我把你劈成两半。”
姚一鸣大叫:“快放……”箭字被冷不易按住。
冷不易笑着接道:“屁!”然后骂:“他妈的,我要不是皇后派来的,这会你一定先打碎你满口牙。再揪出你的舌头打个结。
凤凰劫(85)
凤凰劫(85) 冷不易搂着姚一鸣,开始胡扯:“姚一鸣,皇后要奇圭回去,有她的安排,再捣乱,你要负责的。”
姚一鸣一凛,倒真是不敢再强硬,如果鸟皇真的有她的安排,他不能再自作主张。
冷不易拍拍他:“快,备马,给亲王殿下备好马。”
一翻熙攘,不必细述,最终冷不易带着亲王夫妇与姚一鸣一起上路。
直到近百里,冷不易才问奇圭:“殿下,我们是放姚大将军回去呢?还是一刀宰掉算数?”
奇圭笑:“不要开玩笑,多谢姚将军送我们这么远,将军请回吧。”
冷不易笑道:“这可是报仇的好机会,你真的不要?”
奇圭微笑:“不,我同姚将军没有仇,我很敬佩将军的忠勇。”
冷不易拉起姚一鸣,把他送出车外:“来来来,远送当酒。”
临下车前,冷不易小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不是皇后派来的。”然后一脚把姚一鸣踢下车。
姚一鸣落地虽不不至狼狈,可是被踢了一脚当然不好受,而且冷不易居然告诉他放过奇圭不是鸟皇的意思。
姚一鸣跳起来大骂:“冷不易,你这个王八蛋!”
冷不易向他摆手:“再见,将军,一路走好,不必再送了,你太客气了。”
帅望在回廊中已见章择周在书房外侍候,六七十岁的高龄了,也不过在书房外坐等。帅望苦笑,你说权力是不是好东西?你付出尊严然后得到蔑视他人尊严的权力。这是一个红尘中人人爱玩的游戏。
章择周抬头看见韦帅望,忙起身迎上来:“太上皇。”
韦帅望笑骂:“啐,你封我的?”
章择周笑道:“咱们一向这样称呼您老。”
韦帅望问:“朝庭里还安定?”
章择周想了想:“掌门,朝中大势已定,再无动荡。”
韦帅望点点头,好,大势已定,他妈的,这小老儿竟是警告他:“章择周,你是三朝元老,好好主持大局。”
章择周拱手道:“老臣自当尽心竭力。”
韦帅望笑道:“也别把你这把老骨头累散了架,老章,你也是三朝元老了。”再次笑提三朝元老,这老东西在芙瑶父亲当政时就是宰相了,看来马上就是四朝元老了。可他竟对朝庭改姓毫无疑义,这当然也是韦帅望的老婆芙瑶女王开的好头。
章择周半晌道:“是。”
韦帅望笑:“不过,还是国事重要啊。”
章择周再答:“是。”
说话间,鸟皇已得到通报,从书房里迎出来:“父亲大人!”
韦帅望问:“小念怎么样了?”
鸟皇想了想,韦帅望是接受得了事实的人,于是郑重道:“不好。”
帅望点头:“我早知道,如果他愿意离开,随我去山林隐居静修,或者还有希望。”
鸟皇苦笑:“请父亲大人劝劝他。”
韦帅望也苦笑了,不,小念恋恋红尘却不惜命,他好似那种会随沉船死在大海的船长,至于生命,如果船不在了,生命也无所谓。
等到看小念时,韦帅望觉得带小念走的意义也不是很大了,身体虚弱,未必经得起长途奔波,而小念的神情里也没有太多的求生欲望。
小念看到韦帅望倒也高兴,起身相迎:“父亲,他们竟真找到你?”
帅望过去拍拍小念肩膀:“感觉还好吗?”
小念微笑:“只是常觉得累而矣。”
帅望问:“想不想看看青山绿水?”
小念再笑:“爹,我一向不喜欢山林,我爱热闹。”
过一会儿,小念轻声道:“每个人都会死的,人总是要死的。”这等于拒绝了。
要死,还是以皇帝的身份死吧。
鸟皇知他父子有话要说,自己招手与宫娥们静静退下。
良久无声,小念知鸟皇不会做出听墙角的事来,倒也放心,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声,倒底还是韦帅望问:“你还不放心吗?”
小念笑了:“爹,我已完全无法左右局势,所以,实不必再为任何事忧心了。”
帅望问:“那么,你又留恋什么?”
小念轻轻展袖,给帅望看他一身龙袍:“父亲,我一日在,一日朝中无事,我不在了,鸟皇在,也无事,如果我活着,却不在朝中,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鸟皇会怎么想,况且,我欠了鸟皇一点东西,早一点让她安心,也好。”
帅望半晌道:“小念,你是那种到死不会明了感情的人。鸟皇不会希望你死的,鸟皇这个孩子,聪明,可也有点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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