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孩子》第44章


然而穿了一半才突然醒觉:“对了,你。。。几点开始接待?”
“五点,今天早一点,因为晚上要去军官那儿。”
彭彧很不是味儿:“哦,还有军官青睐啊。”
小乙心虚地低头不语。
“那也差不多到点了,我待会儿过去吧。”
“嗯,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彭彧穿上剩下的裤子,整理一下衣领,打扮起来整个人也变得像模像样,就是扮的,偏偏是个鬼子。
我瞪大眼睛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发现后,便偷偷摸摸地跑到彭彧身边。
“咋现在就穿上了?”我轻声说。
“时间也差不多了。”彭彧抿著嘴来,就是一副苦笑的模样,“我要走了。”
我一脸落寞:“这么快。”
“嗯,时间不等人。”
我站在原地吭不出声,深深地明白事情已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一瞬间的思绪把酝酿已久的情绪一一溢出,我咬破嘴唇,才艰难地吐出离别的话语:“兄弟,保重。”
彭彧欢愉地笑了,他拍拍我的肩,一脸明了的表情:“你也是,保重,我的好兄弟。”
互相道过别,彭彧便迈步消失在我视线之内。注视著空荡荡的地面,我终于感受到无穷的无助和孤独。我定一定神,眨眨眼睛回过神来,方才鼓起勇气,独自回到那个黑暗的生存游戏中。
之后的事,便是之后才在小乙口中得知。
彭彧乔装成士兵,成功混进了慰安所外的队伍当中。和其他士兵一样,彭彧花了好几刻钟轮候欢乐屋的空位置,到他的时候,才战战兢兢的踏了进去。
排成两边的欢乐屋,仅有一块破烂的布匹遮掩,从里头传出的呻。吟和呜咽声此起彼伏。
走到最里的间隔,彭彧扭头窥见里面的光景,那一刻,他整个人震惊得站不住脚,就差不稳摔倒而导致身分暴露了。
彭彧看见全身赤。裸的小乙躺在地面的薄布上,薄布乃至肛。门那里,都染上了一片用血玷上的鲜红。
小乙的眼神是一片死寂,了无生气的,甚至对前来的客人不屑一顾。待他不经意瞟到眼前的人是彭彧时,眼眸中才亮起一点生气。
小乙忍着痛坐起身来,此时彭彧已按捺不住心疼紧抱着他,小乙带着错愕,反过来抚摸彭彧的后脑勺温柔地安慰。
彭彧松开怀抱,把声音压到沙哑,语气中充满了苦涩:“让你受苦了。”
小乙咧着浅笑摆摆头,这一笑却让彭彧更痛心疾首。
…。。。
忽然间,慰安所里发出了纷扰的声响,面孔陌生的彭彧背着装作昏迷的小乙步出慰安所,一边走,还一边念著一句初学的日语:“すみません、すみませ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门外排著长长队伍的士兵们,纷纷七嘴八舌地低声密谈。
“医疗兵士!医疗兵士!”彭彧只能继续重复一些简单的日语。
此时一个士兵不耐烦地推来一张病床,吩咐彭彧把小乙送到医护站。他放下小乙后,脑袋突然被重重敲击发出一下响声,那个士兵像在咒骂什么,拿枪柄拍打彭彧的头部,彭彧则只能连连颔首,嘴上继续喃著“すみません(不好意思)。”
之后,彭彧就推著小乙走出慰安所的阵地。他不时回头窥看有没有鬼子跟来,确保四周没人后,马上把小乙推往杂物间。以防被人发现,杂物间没有开灯,里头漆黑一片,走路也得摸索著才能抬脚。彭彧唤醒小乙后,马上移开挡着窟窿的物件,把外面已烧断的铁丝掰开,同时催促小乙赶快钻过窟窿。只是小乙仍然一丝不挂,他抱着双臂,两只脚不断地踏步取暖,感到寒冷之余,也甚为难堪。
不过彭彧看来非常焦急,他罕有地对小乙表现出不耐烦,招招手接着催促:“别管了,逃出去后我才脱衣服给你吧。”
在连番催迫下,小乙只好紧迫地钻过了那个狭小的窟窿,因为没穿衣服,身上都沾满了白皑皑的雪花,形成一件天然的衣裳。紧接着,彭彧也钻过了。
两人逃出的一刻,都不敢相信事情竟进展得如斯顺利。虽然彭彧悬著的心还没放下,但只少,算是成功逃离集中营了。
彭彧牵过小乙的手,在渺无人烟的荒地,踩在荒凉的雪地上,每踩一步,脚就会陷入雪中,这样的地面。。。很不踏实。
“我们走远一点,才脱给你吧。”距集中营还只是数米的距离,彭彧也清楚了解到他们还没真正脱离危险,不便停下脚步换衣服,基于这强烈的危机意识,彭彧不由得拉着小乙加快了脚步。
“君达、どこに行くの?”
这句日语把彭彧和小乙吓得浑身僵直,彭彧斜眼回头瞟去,发现有两个士兵正途经此地,看来还没识破他的身分。
彭彧低声向小乙问道:“他在说什么?”
“好像是,问我们去哪儿。”
“那该怎么回答。”
“不知道,我只会几句日语啊。”
彭彧正心说死定了,后头又传来一句日语:“俺に答えて(回答我啊),君はどちらの小队ですか(你是哪个小队的)?”
彭彧的手心渗透了汗水,慌乱无比的他还尝试在小乙面前强装镇定:“他、他又说什么了?”
“我。。。听不懂。”小乙选择坦白从宽,他的日语水平其实只能应付一般日常对话。
彭彧听罢,不由得颤抖起来,只得硬著头皮回过头憨笑起来:“すみません(不好意思),大丈夫(没问题)。”
原来已心生怀疑的士兵,这下子更感觉不对劲了,他们连忙往门口方向跑去,同时大声叫嚷着什么,反正不是喊他们回来,就是在叫援军了。
彭彧一看,惊慌得拖着小乙拔腿就跑,跑没两步,更是干脆抱起小乙,双脚为了逃命不断地加快速度。
这下子就算不是中国人,也会被鬼子当作逃兵,何况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中国难民呢!两个鬼子眼看他们快要逃掉,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枪械。
呯———
一声枪响打中彭彧的心脏。
呯———
又一声枪响打中彭彧的右肩。
他一个不稳失去重心,倒卧在小乙身上,当小乙回过神的时候,整个人已被彭彧压到在地上。
子弹贯穿了彭彧的身体,温热的鲜血从弹孔流出,把小乙冻僵了的胸脯淹没暖和。小乙畏缩地把目光投向彭彧脸上,方才惊觉他双目已黯淡无光,彭彧他,死不瞑目。
小乙吓呆了。
雪地上,薄雪骤然落下,躺在茫白中的,是全身□□的少年,还有一具已然冷却尸体,鲜红的血格外耀眼,在两人身下沾满了一地,渗透在雪水中。
这震撼的场面把小乙的魂魄吓跑到天边之外,即使在士兵赶来之际,依旧神情恍惚,表情呆滞。
其实,在两声枪响发出之时,身处别地的我也被震慑得僵直无比。
当时已有不祥预感的我,在第二天得到确认。就在焚尸场外,我亲眼看见彭彧的尸体。我凝视他的脸,伸出指尖把眼帘盖上,闭上眼睛的彭彧就像睡着了一样,沉睡在永不醒来的长眠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连更两章,更到大结局。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这次逃跑带给小乙的伤害远比想像中大。他当天回去后,如约侍奉了军官,小乙回忆起那一晚,军官知道他逃跑后,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粗暴。可小乙什麽感受也没有,他说,无论军官怎麽四无忌惮地施虐,都比不过他心底的痛。
我说不出当时听见这句话时的感觉,我的眼睛只是不断地放空。
但是小乙活了下来,经历了六年的□□,在一下枪声响起后,我看到了十八岁的他,身材消瘦,面无血色,缓缓踏出了慰安所,和他同行的,全都是一群十来到四十多岁的女性,小乙走在她们之中,颇有讽刺的意味。
当时,是1945年。
时间在那六年裡,是不存在的,它只存在于生活中的人之间,不存在于苟延残喘的人当中。我在作为奴隶的日子裡,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过活,死亡无数次和我擦肩而过,每次在焚尸炉外看见的破碎尸块,乳。房被切掉的女尸,甚至婴尸时,我的绝望就会添上一笔,这是集中营的常态,平常得,我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对尸体感到了麻木,再恶烂的尸体,我也感觉不到半点恶心,后来回想,我大概也被耳儒目染成无可救药的畜生了。那绝不是林挚所期待看见的我。
重逢小乙那天,我被他瘦弱可见骨的身躯所吓到,殊不知,个子比他高的我,比他更纤弱。小乙说到,他当时盯著我很久,才把我认出来。长达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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