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之倾城》第36章


他将一个藤篮放在桌上,见我好奇的看,微微一笑,“今夜就算孤单如嫦娥,也要有只玉兔相陪的。”说着随手揭开了盖子。
“兔……”我的眼光停在蠕动的雪白毛球上。
他伸出手捋了捋兔子的脊梁,“朕一会还要主持祭月仪式,让它陪你一会,朕晚些再来。”
兔子……
他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去,若不是那只藤篮,我几乎要以为方才只是一个梦境。
一只属于我的兔子。
逗弄了一会,迷迷糊糊的睡下,恍惚中,好像回到了文家大宅。
那血色的莲池,冰冷的粘稠,如血般盛放的莲花。
贴着皮肤漂过,一朵血莲闪了一闪,变成了火焰,接着,第二朵、第三朵……
好多火,也好热。
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喊,“快救火!正德夫人还在里面。”
!!!
一翻身从榻上坐起,满目火光。
宫侍们惊恐的在外面呼喊,“正德夫人,快出来呀正德夫人。”
朝燃烧的门厅跑了两步,忽然瞥见翻倒的藤篮。
兔子,我的兔子。
我扑过去提起藤篮,空的。
外面人声鼎沸,夹杂着容器相撞的金属声,隐约间听见主上的声音,“清魄!清魄……”
我笑了笑,那不是他吧,他在人前向来是冷淡寡情的,又怎么会发出这样杜鹃泣血般的呼唤。
恍然了悟,是梦境呢。
好真实。
几个宫卫拼命的抱住如狂的高绍德,“皇上,火势太大,不能靠近。”
高绍德几番挣扎不动,怒极的朝箍住他腰的一人打去,“谁再敢拦着朕就灭他的族。”
那宫卫顿时血流满面,却毫不松手,“请皇上保重龙体。”
双目赤红,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宫监披了湿被单冲进去,却都没再出来。
他的清魄在火海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啊。
忽然里面传来一声崩塌般的巨响,有人惊叫,“是房梁,房梁倒了。”
鸦雀无声。
抱住他的几个宫卫也震动的放开了手。
火焰舔着木质的门廊,发出毕毕波波的声响。
他怔了一会,对同样怔忡的宫监们喝道,“愣住做什么,还不继续救火。”
再没有人呼喊,一盆接一盆从莲池里舀来的池水在众人手里传递着。
水龙也推过来了,莲池渐渐干涸,火势也终于控制住。
清魄……
残垣断壁。
钟灵毓秀的重华阁一夜之间被大火焚毁。
一宿没睡的高绍德显得很憔悴,但仍然在指挥着宫侍和宫卫在仍然冒着青烟的废墟中挖掘。
皇后和嫔妃们也赶了过来,默默的陪着。
一次一次站起,一次一次失望和希望,那几个宫监的尸体找到了,但清魄呢。
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皇上……”远处一个宫卫干涩的唤,他一震,朝那里奔去。
多处烫伤的手颤抖着递来一支金簪。
是清魄刺伤他的那支。
是清魄昨天簪的那支。
他不敢去接,嘎声问,“那里找到的。”
宫卫不敢抬头,只是用手朝废墟一指,那里躺着一具面目难辨的焦黑尸体。
那首饰却是他认识的。
金器已经熏黑,但幽幽的放着冷光的是他专程派人从西域采购来的月光石。
他命邺城最巧的首饰工匠将它琢磨成数十个小粒,镶成一条项链。送给了……清魄。
恍惚中,听见宫卫说,“簪子,就在这尸体旁。”
他怔怔的滴下泪来。
皇后也垂泪道,“请皇上节哀。”
“诶,那里有只兔子。”一个宫妃忽然惊奇的指点。
兔子,他眼瞳一缩,猛一抬头。
大火未波及到的花园草地上,一只雪白的小兔在那里静静的嚼着草叶。
“为何你还活着,”他咬牙切齿的自语,对一旁的宫卫命道,“取朕的弓来。”
宫卫仅一愣,便飞奔着去了,片刻已经折返。
将弓弦拉成满月,他仔细的瞄住那个白影。
白影。
他垂下手,命道,“去,捉回来,伤了一根毫毛,扒了你的皮。”
第四十三章 暗苔
高长弘焦急在房里踱步,到邺城已经数十天了,他每日在客栈里等待,皇后穆莹那里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几乎让他怀疑穆莹在并州的出现只是众人的南柯一梦。
走到窗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从前没有看出,皇后竟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
不过话说回来,能嫁入皇家已是不易,能入主后宫更是难事,但这与家族势力是分不开的。
而皇后穆莹一个纤弱女子,在暗潮汹涌的后宫里面能够左右逢源,赢得众人交口称赞,这才是真正的不简单了。
清魄吸引了太多那个人的注意,所以她容不得清魄在他身边,这份心意于那个人而言,也能算是幸福吧,身边有个这样爱他的人。
正在神游,忽然衣袂急掠的声音,同时门上传来一声轻轻的扣响。
“谁”,他低问,心已经荡到了喉咙口。
“找齐康先生。”那人答的简单。
几步奔过去将房门打开,见星光下,远远的站着一个玄色夜行服的人,见他出来,对他遥遥一礼,“小姐交代我告诉齐康先生,货已经置在城外东林的一架马车里,先生最好马上启程,以免夜长梦多。”
说罢不等高长弘多问,已经飞快的翻上围墙,消失在夜色中。
心少了一角。
不在意是否会弄皱身上华服,他在重华阁外的草地上躺了下来,将身子完全打开。
眼睛是模糊的,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不需要眼睛,只要听就足够。
这里充满了清魄的一呼一吸。
“皇上”,有人轻轻唤。
高绍德恼怒的睁开眼,“什么事。”
宫卫慌张的跪下,“邢议官来了,说要禀报有关重华阁大火的事……”
“让他滚,”他怒吼,此刻他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那夜的消息。
“可……可是邢议官说,重华阁像是有人故意纵火……”宫侍结结巴巴。
他蓦地睁开眼,眼底透出森冷,“让他过来。”
邢议官呈上一支焦黑的火把,“皇上,这是在重华阁废墟里找到的,臣问了几个宫侍,他们都说重华阁从来不用火把照明”
高绍德没有说话,莫测的看着他。
邢议官不禁有些胆寒,重华阁一夜之间焚毁,人人都在猜测轮值的所有侍卫全部要被处决的时候,皇上却只是迅速的命工匠开始重建重华阁,但周身的低压使得宫里人人自危。
良久,高绍德冷然道,“即日起你放下手中一切事务,追查元凶,朕赐你特权,任何相关的人,不管是谁,你都可以先斩后奏。”
正在火河间游弋,有人说,“正德夫人,快随臣下出去。”又有人说,“她不会去。”
“兔子,我的兔子丢了。”我努力说得清晰,那人轻笑,“以后你想要多少都会有。”
一阵颠簸,我不适的挣扎了几下,但没人理会我。
感觉面前坐了一人,刚睁眼瞟了他一眼,就听到他说,“左右还早,你多睡一会。”
我支棱着胳膊看他半天,恍惚的想,这个梦,还真是长,连高长弘都来了,不知道再等一会,清寒会不会来。
等了一会不见清寒,又觉得乏力,终于把胳膊一弯,咕咚一下又倒下去。
高长弘只觉得心砰砰的跳,初次相见的震动也不及她方才不经意流露出的稚气,篷车里顿时安静得仿佛能听到他血液的流动声。
忽然听见她呓道,“寒……”
正在飘摇的心一荡,渐渐落回原点,不禁叹了一声,你的心里,到底装着谁。
眼光落回她微皱着的眉上,心慢慢恢复柔软。
也罢,不论你是什么样的人,都是我钟爱的。
情之所钟,愿相随。
只在车厢里微微一动,高长弘便已经揭了帘子进来,“醒了。”
微愣的,接过他递来的一碗水,“我出来了。”
他含笑为我理了理松散的头发,“你出来了。”
想笑,又想哭。
我自由了。
我竟真的离开那里了,也能回到清寒身边了。
虽不知是如何出来的,但心里有一种预感,今后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地方。
终于自由了,终于不用为了不是原因的原因杀人了,终于不用为了守住那个隔代的诺言而碌碌一生了。
不禁笑上眉梢,扯住他衣襟问,“去哪里。”
“并州”,他微笑,“都在等我们呢。”
见清寒又拈着棋子发呆,高长恭叹了口气,把手里捏得滚烫的棋子放下,“这棋,还是改天再下吧。”
清寒抱歉的一笑,将棋子投回棋篓,“邺城一点信都没有,也不知道事情怎样了。”
“文先生昨日也这样说呢,但文先生说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辟尘帮着收拾棋盘,口里不停。
高长恭拾起一粒棋子,微微一笑,“长弘自小都是小事糊涂、大事清楚,若皇后真能将清魄接出宫来交到他手里,他定然能将清魄好好的带回并州来。”
辟尘听到这里,不禁笑道,“兴许这次接得小姐回来,咱们便要办喜事了,我看着该采买的,是不是都应该先置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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