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狐狸狗》第40章

月亮正悄悄地爬上山岚，一点一点地发出柔和的光来。
“真是十分美丽的月色啊，你们相伴在这看了很多年了吧。”他轻声地，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人听。
四周十分的寂静，除了还有些不愿相信秋天到来的蟋蟀在细细鸣叫。
“不知道她酿的酒还有没有。”笑着轻叹，穿过结界，走到庭院中间的石凳上坐下，遥望月空。
过了一小会，三只白色小酒瓶凌空缓缓飞了过来，落在石桌上。
“多谢。”他拿着瓶子朝对面位置示意了一下，往嘴边送了一小口：“虽然味道不够浓冽，好歹是没有什么杂质的果汁。”
对面就瓶子飞到半空中，微微动了一下。
“你看，我都不能看到你们的形体了，想必在人间呆的时间太久了吧，再不走，就要烟消云散了。”他轻轻说道，“为什么还不走。”说着又笑：“对了，我忘记你们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从空中抓了一下，拿下两粒圆溜溜的黑色珠子，放到桌子上：“这是我的鬼奴留下的，二位先吃了吧，至少可以维持一小会的人形。”
两粒珠子移到半空消失不见了，慢慢显现出两个人。
“你们好，我是九尾，白纪雅。”他微笑，“难得我们有缘在同一夜空下赏月。”
“我是向终书，这是内人舒芷盈。”面目坚毅的男子开口比了比身边温婉笑着的女人。“能得您的帮助，是我们的幸运。”
“我只是好奇你们为什么还不走，想必你们也应该清楚自身的法力已经快消耗光了吧。”
“恩，九尾大人真是帮了大忙。”
“你们在等她看到你们？”
“不是，我们只是想见到那孩子幸福的笑容。”女人连忙回答。
“但是，她已经忘记这了吧。”他笑，“我亲口听到她说，已经没有遗憾了。”
“所以，九尾大人才来这探访她曾生活过的地方？”向终书笑着接过话。“想借由我们对她的回忆来慰籍对她的想念？”
他只是笑，却难得的没有否认，那是因为他不知在向佳影的父母面前隐藏自己的心思还有什么必要。
“我们的孩子，是十分善良的好孩子，虽然有些漫不经心，但一旦专注起来，却是任何事都无法动摇的。”舒芷盈微笑着说，“我为她感到骄傲。虽然我们无法伴随她的成长，虽然她没有任何朋友，但是她甚至善良到不愿意去恨任何人，只会痛恨自己。”
“虽然是这么好的孩子，命运却对她太过不公。”叹息着，“我们不知道她所要背负的命运，如果知道，也许我们宁愿在她一生下来就顺其自然地让她夭折掉，而不是选择用我们夫妻的命来交换她那混乱不堪的生命。”
“我们看着她迷茫着长大了，却不能帮上一点忙，事实上，在她六岁时，我们的力量就莫名地被削弱很多。可能是因为天界怕我们对她命运产生影响吧，才让她无法感觉到我们。”
“我们就这样，年复一年地留在这，等待着她的偶尔归来，每一次来都会比上次大一点，比上次更麻木一点。”
“后来，过了很久，很长的几年，她都没有回来，再次回来时，整个人明显要憔悴很多，身体也很差。但是，神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说到这，舒芷盈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白纪雅：“虽然论法力和年岁，您都比我们拥有更高的地位，但是，我们是那孩子的双亲，所以，不会以敬仰的态度来面对您，请您谅解。”
他没有说话，只是长久地看着虽然几乎没有什么法力，却能在强大的自己面前不亢不卑的夫妻。
过了好一会，他才微微点点头：“当然，你们拥有这样的资格。”
舒芷盈笑：“我之前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我们的女儿动情。现在看来，是理所当然了。”笑叹，“虽然听闻九尾大人是世间少有的风华绝代，但是只有见到，才真正感受到传言不虚，我家女儿的眼光也的确是不错。”
“你过奖了。”虽然现在已经不能跟她有什么牵连，但是听到别人说起那个人的种种，心里还是会不自觉地开心起来。
“只是，也稍微有些不解，请恕冒昧，为何大人没有跟她在一起？”
才刚刚快乐起来的心情，因为这疑问而且重新跌落谷底。
“你们应该知道她要背负的命运吧，她只是回到正轨上去了。”
舒芷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苦笑：“大人还真是糊涂啊！”
白纪雅没料到会被她这样评价，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您是不是觉得这样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是不是希望她得到众生的景仰？”舒芷盈摇首，“大人啊，您虽然活了这么多年，但是一旦关乎到您自身，您也不能免俗的做出错误的决定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您怎么知道这对她而言是最好的决定呢？您并是她不是吗？”
“她并不能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决定，你是她的母亲，应该知道她的性格。”
“什么叫有利的决定？”舒芷盈笑，“长久冷漠地活着，理所当然地受着人们的拜祭。”叹气，“九尾大人，那样，你觉得她会比较快乐幸福吗？”
“或许做为神明是无法感受到所谓的喜悦悲哀，但是至少这荣耀，是她该得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她需要这样的荣耀？”
“这总比她跟着我要好，你知道，我要留下她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她成为我的鬼奴，但是，你该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身份，要渡过怎么样漫长的岁月吧。”
舒芷盈沉默了。
“做为她的父母，你们也不希望本该成为神的女儿，却变成了妖怪的奴隶吧？而且，”他淡淡地说，“是那种失去轮回的身份。从此，她只能依附我生存，而我，则完全掌握着她的生死，只要我一个不高兴，她就会灰飞烟灭，永远地消失于这世间。”
向终书叹气：“是，我们是很不愿意，但是，那是她的命运，当然要她自己选择。”
“这意味着她从此只能选择我，别无其他的选择权。”白纪雅微笑，“那样不是对她太残忍了吗？”
“但是，你的放弃，不也是剥夺了她其他选择的权利吗？”
“……是啊。”
沉默了良久，舒芷盈再次开口：“为什么不让她自己来选择呢？”
白纪雅听到她的话后，摇首笑道：“怎么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这个总是很难得出答案的吧，所以，为什么不说些其他开心的事情呢？”
愣了一下，舒芷盈也笑了：“是啊，就让命运按照它的方向往前走吧。我们也不过是它手中的一枚小小棋子。”而且，我说过，我的女儿一旦专注起来，是任何事也无法动摇的。
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中的月亮：“今天没有星星，倒是显得这月亮格外的圆。”
“恩，那孩子，从小就很喜欢看天空中的星星。”舒芷盈也去看那明亮的天体。“虽然无法触摸，但是仅凭这美丽的光芒就让人向往。”
是啊，那家伙，就是这样的人，即便是不能掬在手心，仍然不会有丝毫的嫉妒。
那样善良的人，怎么可以让她跟随自己在这复杂混乱的人间游荡？
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愿意放开手，如果可以的话……
可是，我终究是不能自私地留下她。
也许是因为太过在意，每一步都走的小心又反复。
至于是何时开始，从何而起，我变得如此在意，已经无从考究。
等承认时，就已经有这么重要了，那么又何必去追究起因？
向佳影，向佳影，向佳影啊……
喝完了瓶中“果汁”，再稍微说了会话，向终书夫妻因为法力不足以支撑，便告辞去休息了。
空荡荡，满是杂草的花园中，他一个人面对着冷清的秋月发呆。
那样惊讶的陌生的神情，真的是她吗？
为什么出现在她那十分熟悉的脸孔上却让人那么的难受？
我多么期望她仍记得以前发生的种种，而不是用那陌生的眼神来看我。
她都忘记了吗？忘记了我们的约定，一起渡过的时光，曾经的温暖，全部忘记了吗？
突然明白了林小泉说过的那番话代表的含义：“我看到一对恋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在一起，十年后在街头相遇，但是已经变成了路人。明明以前的记忆还牢牢记在心中，却不得不装作不认识。”“白，你有没想过，那孩子一旦成了神，那么看到你的眼神，你能否接受？”
小泉，你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呢。
他苦涩地笑了起来。
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他有些不悦地——谁这么晚不实相打电话来。
按了接听。
“喂，是九尾吗？”软软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呆住。
“咿？电话坏了吗？怎么没声音。”疑惑地加大了声音：“九尾吗？”
明明大脑拼命地告诫自己：不许说话不许回答，身体还是擅自做出了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