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要喝孟婆汤》第107章

我开始在乐坛有了一点名气，尽管最初的闯荡并不一帆风顺，可是我们都坚持下来了。张浩东是个成功的运作人，这一点我在朝夕相处的时候就了解了，所有我们把自己都压给了他。
出道的第二年，我们的乐团拿到了年度的最佳新人奖，开始有广告商用我们的歌做背景音乐，张浩东带着我们几个人辗转于各个城市间，拍宣传照，接广告，在校园办小型演唱会……我们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很累却乐此不疲，然后渐渐沉醉在这种喜悦当中，然而我却忘了，在与张浩东签约后的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点点的占据了我全部的时间，慢慢的掌控我全部的活动，我变得越来越忙，和宋湘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等到我发现时，才惊觉，出来的时间太长，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公司越做越大，市场越拓越宽，我开始生活在放大镜下，一丝一毫的差错都有可能带来灾难，于是，我习惯了没有自我，听从张浩东的安排，练习那些写好的台词和表情，对着镜子，一遍一遍，自欺欺人，而宋湘，渐渐没有了她的消息，直到那天我们两个共同的好朋友给我打来电话。那女孩在电话里面对我破口大骂，说我忘恩负义，我竟然一句也辩解不出来，因为她说的是事实。而从她的嘴里，我才知道，原来在束缚住我的同时，张浩东的触角也伸到了宋湘那里。可是知道真相又能怎样？我们已经这样了，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唯一的路就是头也不回的朝前走。
我已经麻木，于是选择这样继续的麻木下去。
公司又来了新人，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年轻的脸上不谙世事。没多久，公司就安排了一次短途旅行，而和那个叫薛子枫的男生一道而来的，还有两个女孩子。
我在一边看着张浩东用精光的眼神打量着这两个女生，突然想到这样的事也许也曾发生在自己身上。我开始觉得，张浩东之所以能成功，也许并不是全靠运气，更多时候，要归功于他的未雨绸缪。在他成功的道路上，一丝一毫的差错都是不被允许的。
海边上，公司里的其他歌手们都在热闹的拼酒游戏，直到深夜才散去。我一个人站在黑暗中，看着远处的大海抽着烟，后来身后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回头时看到，是和薛子枫一起来的两个女孩子中的一个，印象中她是薛子枫的女朋友。她看到我时有点惊讶，然后呆呆地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
我将烟熄灭，问，你是薛子枫的朋友？
她点点头，说，是。
我说，女朋友？
她说，不是，是好朋友。
我听了，“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后来她突然说，张浩东是个不错的人。
我听了她的话，突然觉得好笑。张浩东是个不错的人？也许对歌手是个不错的人，可是对其他人，尤其是和他的歌手有亲密关系的人，恐怕就不是“不错”的人了。
那女孩看到我这样的反应有点尴尬，后来她说，至少我觉得他很不赖。薛子枫回去就要进行封闭式培训了，作为老板的张浩东能想到在这之前安排一场出游活动，足以说明他是个细心的人。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突然觉得她傻的很可爱，宋湘以前就是这样的性格，在她们这种单纯人的眼中，整个世界都是甜的。
后来她问我，你不开心吗？
我听了，觉得她挺有意思的，于是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不开心吗？没想到她却说，开心的人不会反过来问别人觉得他开心不开心。
这次我笑了，眼前这个女孩，虽然单纯不过却有着锋利的爪子。不过可惜的说，她不是张浩东下手的对象，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决定结束这段谈话，于是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头说，小妹妹，你还没有长大，以后你就会知道，并不是表面看上去很美的东西就一定是很美的。
那天过来，我渐渐忘了这件事。薛子枫随后也进入了我们的公司，开始了张浩东为他制定的训练。就在我重复着这种单调的生活时，我突然接到了宋湘病危的电话。
像是最狗血的电视剧里的内容，当我再见到宋湘时，她躺在病房里，应经瘦得不像话了。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动摇了，我不知道之前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而眼前这个我曾经许诺要牵手一起走的人，就要不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些年我所得到的所有东西都不如这一只冰冷的手来的亲切。于是我留了下来，留在了应该守护的人的身边。我无法弥补那些犯下的错，我能做的，就只有陪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路。
手机一遍一遍在口袋里震动，宋湘的眼泪不曾干涸。她说，你回去吧，你回去吧，我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张浩东却是你的未来。可是我早已经厌恶了那种虚伪的生活。在无数个催促的电话后，张浩东下了命令，如果再不回公司，就将所有的活动都停止，换句话说，就是公司内部的封杀。
我仍然没有回去，而他的这句话显然也不是威胁，因为他后来确实做到了。
宋湘走的时候，很高兴，她是看着我给她买的那个钻戒闭上眼的，只是，临走时，她要我答应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唱歌。她说，我们牺牲了这么多，就不可以半途而废。不管用什么方法，肖飞，你一定要回到那个公司去，重新站在属于你的位置。
后来回到公司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所事事。张浩东做的很彻底，因为他必须保证我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只是他不知道，即使不采取这样的方式，我也不可能再犯这样的错，因为人的一生中，很难再有第二段这样的感情了。
日子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过小年的时候，我在公寓的楼梯间遇到了薛子枫和他的朋友，一大群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热热闹闹的，拉着我一起过年，有那么一瞬间，连我自己都被他们的热情感染了。上次在海边遇到的那个女孩也在他们之中，这一次，我听到有人叫她“杜灵韵”。和半年前比起来，她似乎长大了许多，眼神里面居然有了更多的忧伤，只有经历过什么事情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改变。开始时我并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在吃过一顿饭后，我已经看出了倪端。因为之前我知道薛子枫和那个叫朱颜的女孩子才是真正的一对，可是现在，不仅杜灵韵看薛子枫的眼神变了，就连薛子枫看她的眼神也再不像从前那样隐蔽，他们两人之间流动的，完全是一种炽热的爱恋，然而他们也都在共同回避着朱颜的目光。朱颜呢？以为不知道他们之间秘密的也许只有他们两人自己，因为在我这个旁人眼中，朱颜的眼中早就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更加心碎却极力收敛的悲伤。原来他们三个都还不知道秘密已经被揭穿，所以，他们三个都是最痛苦的人。
晚饭过后，在薛子枫左右为难之际，我主动提出送杜灵韵回家。并不是我想做一个好人，我只是忽然对这件事来了兴趣。一路上，我的那几句话都起到了作用，因为杜灵韵在听到后变得沉默了。这个女孩子只是单纯为她破坏了好友之间的友谊苦恼，却不知道，真正值得她苦恼的事情还在后面。因为选择和一个即将没日没夜曝光在公众视线下的人物谈恋爱，才是她需要面临的最大的困难。杜灵韵已经来到了她家门口，我也已经知道了想要知道的答案，可是临走时我仍然忍不住要提醒这个女孩子几句，也许是为了她的单纯，也许我只是突然间多管闲事起来。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的她突然叫住了我，然后，她轻轻的问，你究竟犯了什么错误，公司要把你的一切活动都取消？
我听了，愣了，半晌缓不过神来。因为在接下来几秒钟的时间里，记忆的碎片铺天盖地的朝我袭来，而每一个片段里，都有宋湘的脸。笑得很甜的脸，故意沉下来装生气的脸，嘴嘟起来扮可爱的脸，伤心得泪流满面的的脸，病房里憔悴的脸，走的时候苍白而平静的脸……再抬头时，宋湘和眼见杜灵韵的脸合二为一，我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恍惚间我以为自己还是多年前那个背着吉他在酒吧唱歌的男孩。然而下一刻，我从记忆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我突然愿意把自己从未和别人说过的话告诉给她，我说，陪以前的女朋友走完生命中最后一段日子算不算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