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滴泪引》第159章


天地良心,阿呆,我对你实在算是仁至义尽了!
当碧蓝苍穹上,琥珀般的太阳悠悠然晃到树梢的时候,阿呆终于醒了,可他却只是赖在床上,看样子并不想立刻起来。
他的目光不再散乱迷离,而是定定地看着天棚,仿佛那目光可以穿透棚顶,直到九重天上去。
我见他没有什么大事,也就放心下来,猛地看到床上的泥人,捡起来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要不是因为这泥人,要不是因为我好奇心重,又怎么会涉险?如今再看之下却发现这只是个尚未完工的物件,可却不得不说,就算眼下只完成了七八分,仍能看出雕琢者的用心良苦。
她应该是个女子,从体态婀娜到长发及腰,从未来得及捏出的眼睛,到衣服上的褶皱,无不精心至极,看得久了,这泥人仿佛就活了,在我眼前巧笑嫣然。
我晃晃头,揉揉眼睛,心道真是奇了,没想到这阿呆还有如此高明的技法,就这一手绝活,恐怕享誉大江南北的泥人张也是不能比拟。
“你在看她?”,一直盯着天棚,仿佛很怕这屋子不结实,下一刻就会整个塌了的阿呆忽然问我,声音平静,可当说到她的时候,本是平静的声音里又忽然充满深情。
我对刚才的事还心有余悸,偷偷瞄一眼他,见他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再有那种我熟悉的癫狂,这才放心地点头,道:“这泥人好漂亮,而且看的时间越长越觉得她是活生生的”。
阿呆却忽然像是忘了他问过我话一般,目光重又回到天棚上。
屋子也就变得越发静,他平躺在床上,这屋子本来就小,如今他这么一躺,变更显得拥挤,他倒是忘得干净,片刻之前又是发疯又是发病,可怜我如今只觉得浑身被冷汗湿透,而且腿软得像面团一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时间也就过得越发慢起来。
晶晶已经出去很久,我突然就佩服起她来,这样一个随时都会发病发疯的阿呆,我和他只是相处大半天已经觉得日子难熬,她到底是如何才能对这个正眼都不看她的阿呆不离不弃的呢?
忽然又担心起蹙离他们来,听晶晶说昨夜蹙离他们急匆匆出门,眼下想必应该回到客栈了,可惜早上的时候我想得不够周全,忘了托晶晶要是有空就告诉蹙离他们我的下落,如今恐怕他们一时找不到我会担心。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天色逐渐黯淡下来,遥远的天边,已升起了极亮的星。
阿呆在此时终于再次开口,结束了他对天棚的又一轮注视礼,缓缓道:“我要去个地方”。
他不征求我的意见,似乎也不想知道我是不是会随行,话说完人已经起身,却出乎我意料的拿手巾仔仔细细擦了把脸。
只可惜据我猜测,这阿呆恐怕已有太多日子没有洗过脸,如今匆匆擦了把脸后也不过是清爽一点,头发依然散乱的披在肩上,凝成绺,挡住大半边脸。
他掸了掸那身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袍子,开了门也不等我,急匆匆融入夜色中去,我忙撂下手里的泥人,追了出去。
夜已绚丽的登场,阿呆走得很快,此刻街上人流如梭,我紧随着他,一路穿过人流,穿过长巷,经过停泊着乌篷船的念泗河,到了一处远离人烟的地方。
停下脚步,我环视四周,这里应该是处雅苑,荷塘里大片的荷花还未开,岸上绿树掩映,一处凉亭临河而建,坐在那亭子里就可以看到满眼的荷塘碧水,伸出手似乎就可以采一朵荷花。
小船泊在荷塘深处,月华铺撒着船儿,晚风送来阵阵清新的味道,似乎还带着半点幽香。
亭子旁有一株极高极大的柳树,也不知已有多少年轮,扑啦啦伸展了无数的枝叶,遮天闭月,想是酷暑难当的时候乘凉于树下,一定很快就能悠然入梦。
阿呆一路行走得都极快,如今到了此处却忽然脚步犹疑起来,就像近乡情怯的游子,又似乎这里有着某种令他魂牵梦绕却不愿触及的伤痛。
也不知哪来的鸟儿,啾啾地唤了声,掠过水面,惊起了荷叶上的蛙,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激起无数涟漪。
阿呆已停在那株树旁。
他蹲下/身子,背对着我也不知在找什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走上前去。
树下立着一块小小的木头牌子,上面像是谁调皮随手的涂鸦:寄心庭。
我顺着那块木头牌子抬头去看,除了高得似乎就要通天的大树外就是树旁那处亭子,亭子上提着三个娟秀的小字:和韵苑
我对那木头牌子起了兴趣,见阿呆正蹲在牌子前,用手挖着地上的泥土,终是耐不住好奇,问他:“你在做什么?”。
他头也不抬,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的问话,手上的动作很快,挖了没多久,就见一只小巧的匣子出现在我们眼前。
他像是见到了稀世珍宝一般,手已经颤抖不停,借着月光,我看到他眼中腾起了两团极亮的光,整个人也瞬间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可他的身子却抖得如十月的落叶一般,小心翼翼地拂去匣子上泥土,长吸口气颤巍巍拿出匣子,捧在胸前。
月华如水,他的样子是我从未见过的庄重与威严,他似乎突然就成了凌然不可侵犯的神,问我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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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卷三 第十九章 一片痴心寄于谁 。。。 
那一瞬间我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珠宝?死人骨头?法术大全?秘籍?我偷眼瞄那匣子,匣子不大,而且看起来朴实无华,我却怎么也猜不出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自从拿到了这只匣子,阿呆看起来就很不同,我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只觉得眼前这个阿呆绝不是我认识的阿呆。
也许他本就不是阿呆。
他等了我半响,却不见我回答,再次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这次他的目光中竟带了某种奇异的情绪,那似乎是一个孩子在向同伴炫耀自己心爱的木头剑一样。
我摇头,我只能摇头,我不想贸然说什么话,也许我还对阿呆的疯狂有着几分警惕,又或者我只是觉得眼下的阿呆太令我陌生。
他微眯着眼睛,轻轻吹落匣子上残留的泥土灰尘,又用袖子擦了又擦,这才缓缓打开那匣子。
我屏住呼吸,只觉得心跳忽然加快,死命的闭着眼睛不敢去看,也许那匣子里有着要命的东西,会在打开那一刻突然跳出来,把我吞到肚子里去,也许那匣子里是颗人头,瞪着满含惊恐的眼睛,在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冲我露出诡异的笑容。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等了半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这才睁开眼睛,看向阿呆手里的匣子。
我有些失望,更多的是出乎意料。
匣子里有东西。
匣子里有船。
大大小小的船。
各种船,大船,小船,上面画着荷花的船,上面写着小字的船,总之就是我见过的没见过的各色纸船,都在这小匣子里平整的放着。
阿呆看着那些纸船,眼中忽然涌上莫名的情绪来,半遮着脸的乱发挡住了他大部分表情,可借着那轮皎月,借着那些月光,我依然看出,他此刻脸上某种奇异的虔诚。
他颤抖着手,从匣子里拿出最上面和最下面放着的两只纸船,眼中已有晃动的月光,或者只是泪花?
可他却仰起头来,愣是不让那泪留下来,只是把它们困在眼中,似乎很怕那些晶莹的东西会泄露了心事。
我不忍打扰他,甚至连呼吸声都不自觉的放轻,我怕打破了那种奇异的静默,我甚至怕惊走了这如水般的明月光。
良久,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把那两只纸船贴在脸上,闭着眼睛,像是掉进了往事当中。
月儿在轻轻移动,本是泊在荷塘深处的小船也似乎被水荡漾得微微起伏,阿呆却已睁开眼睛,深吸口气,缓缓的,分别打开两只纸船。
纸船上有字。
一行行一段段或娟秀或龙飞凤舞的字。
那似乎是两封完整的信,看笔迹应该出自两人之手,也许那是一对男女互寄情丝的往来信件。
娟秀的真书应该出自女子之手,如行云流水的行书应该出自男子之手,那些或娟秀或狂放的字迹,也许记载着一段故事。
“这是……信?”,我犹犹豫豫说出,心中竟隐隐觉得这两封信也许可以解开属于阿呆的秘密。
果然,他点头,一双眼睛极亮极亮,我差点以为他把满天的星光都收入眼中。
他的声音带着我说不清甚至根本就无法说清的温柔,把两封信放在一处,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
他每个字都说得很慢,而且极为郑重,似乎一旦说出来就会惊天动地,可实际上呢?那不过是一些温馨的情话而已。
“今日柔儿特别开心,他带着我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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