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帝与小鱼精的三生三世:青痕札记》第89章


他的声音登时柔缓了下去,淡淡接道:“是么?”
“玄蛇精。”
“嗯。”
“他们说你会生生地痛死呢。”
“青痕不是瞧见了,我不是好好地在此处?我只不过是在此处暂补天柱之缺,你无需介意那些人对你说什么。”
“果真么?”
“是。”
“玄蛇精,你不想出来见青痕么?”
“青痕既如此想见我,为何今日才想起来此处?”
我不觉握紧小小的手心,在心内盘算了半日,这才有些心虚地绷着一张小脸,佯作一本正经地应着:“青痕原本打算一早来此处瞧你的,可我不认得路呢,而且……而且青痕有许多要紧的事情要做呢!”
一旁的土地登时怒目圆睁,怒不可遏地冲我斥道:“鲤鱼精!”
我原本就已是心虚至极,叫他这一吼,硬生生在水下打了一个哆嗦,待到会过意来,即刻直起小小的脊背,朝他再恶狠狠地瞪回去。
旋即再回过小脸,背着一双小手,在彼处大言不惭地接道:“青痕没有撒谎呢!”
他笑:“我信青痕便是。”
我扭扭捏捏地转过身子,用衣袖藏好小小的手心,假意扭头是去瞧天边的晚霞,不叫他瞧见我满脸的红云。
玄蛇精,其实青痕一早就想来此处,可是我叫天地灵石砸成过一坨肉饼呢,而且,这已经是青痕的第三世了呢。只不过我不想告诉你,我不要你听了平白笑话我呢。
“玄蛇精。”
“嗯。”
“你果真是喜欢青痕么?”
满山的夜色中,分明传来他的笑意,懒洋洋地笑道:“小鲤鱼,谁告诉你我喜欢你?”
“我不是和你说过,自打鹦哥儿死后,我早就是一个空心人,再也不会喜欢任何人,也包括你。”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只有你肯为青痕去死呢!”
“我不是还没死?也不会轻易死。三界中,谁无死?当日,既是我亲手折了天柱,自是由我一人承担,干你何事?”
“青痕回去吧,我累了。”
“玄蛇精——”
“你又怎么了?”
我悄悄睨一眼近旁的老怪物,硬是咽了一大口口水下去,生生咽下后面的问话。
玄蛇精,青痕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喜欢青痕?他喜欢白水,你喜欢鹦哥儿,就连大师兄赤霞也有自个喜欢的云鹤儿,你们一个个都瞧不上青痕呢。
身下的潮涌愈发涨了些许,我摆一下小小的尾巴,轻轻游近堤岸,小手攥住那些滑腻的岩石,翘首朝他问道:“是因为她长得比我俊么?”
他停顿了片刻,才淡淡答道:“算是吧。”
我拧紧小脸,想也不想,即尖声应道:“青痕的模样也俊着呢!你们才不是为了青痕的模样,是因为她们一个个都甘愿为了你做任何事呢!”
只除了青痕。
我原本就是自私薄情没心没肺的妖孽呢。终日只想着你们给我的好处,也一心只记着你们给我的好处,却不乐意为了你们做那些事呢。
他叹息一声:“小鲤鱼,你又哭鼻子了?”
我才不会哭呢。
我不以为意地用力转过身子,再平白朝岸上的老土地瞪了一眼,背着小手,扭头就走。小小的尾巴在水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摆着,大摇大摆地往来时路挪着步。
那个多事的老怪物果真在身后扯直了脖颈唤我:“鲤鱼精,你给我站住!”
我歪过脑袋,头也不回,只当充耳不闻。
再说,青痕原本就没有腿足,只有一只鱼尾而已,我根本就站不住呢。
身后的山脊处,似起了一丝震动,不停有碎石往下坠落之音传来。我弯下小小的腰身,探头探脑地再往后窥去,只见眼前的天柱似也在微微摇晃呢。
“鲤鱼精,你给本土地回来!”
“你听见没有?!”
我这才转回小小的身形,佯作是满心不情愿地往回挪着,待走至近岸,轻轻歪过脑袋,朝着面前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崖一脸怪样地格格笑着。
山石内的他似乎轻咳了一声,许久才含笑低低应道:“青痕笑什么?”
我回头不怀好意地瞪一眼身边那一位,再有些拘泥地扭了扭自个小小的腰肢,只含笑望着头顶之上的天柱,却不应。
磨蹭了半日,这才伸出小手去,自怀内鼓成小山包一样的衣袋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物什,一面伸手递出去,手心朝下,故意不叫他瞧见我满手心的红斑,一面有些不好意思地先自个格格笑出来。
“这又是什么稀罕的宝贝?”
“是青痕偷来的酒囊呢!”
那位呱噪的家伙果然又在旁多嘴道:“鲤鱼精,你还真是大言不惭!”
“哈哈哈……”
原本漆黑的山脊处,一点一点,现出一抹浅淡的身影,形容苍白,却含了暖暖的笑意,朝我矮下高大的身躯。徐徐接过我小手内的物什,凑近鼻尖,低头佯作嗅了嗅,这才咧嘴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
果真是玄蛇精呢。
我歪过脑袋,用小手捂住自个的嘴巴,一面往后窜去,一面连声怪笑着,溅起了漫天的水花。
晚风迟迟,繁星耀眼,那抹玄黑的身影也逐渐隐入原先的山石中,连同我递过去的那一壶佳酿。
第十二章 真相与表象
四下万籁俱寂,只有身下的江水发出阵阵低吟。
静夜中,耳内分明传来碎石的轻响,扑簌簌自山巅处一路往下滚落。伴着这些细碎的声响,山脊中甚至还有一些流水样的物什,汩汩自山石内溢出。
可是青痕方才明明不曾瞧见山脊之上有瀑布或溪涧流下,我再往上跃了跃,想要借着漫天的星光仔细去瞧。
黝黑的山石内,随即传出一句低声,隔了厚厚的岩石,几乎低不可辨,向我闷声道:“青痕……快些回去吧,我累了。”
岸上的老怪物猛地再一敲自个手内的拐杖,冷不丁怒喝道:“鲤鱼精,你还不赶紧走?”
我心内难过异常,一时竟忘了回嘴,只顾攀住那堤岸,一眨不眨地昂首瞧着自个的头顶上方。
玄蛇精,你莫非不想再瞧见青痕了么?
青痕不想就走呢。
“鲤鱼精,你是不是打算就赖在此处了,你没听见人家告诉你,他不喜欢你?!”
“赶紧给我哪里来哪里去,趁早离开本土地的界内!”
可是我不要你管呢。
我恶狠狠地扭过小脸,一头冲过去,小手捧了满满一手心的江水,再泼了他一头一脸的水花。
可他非但不避不让,兀自拄着一根长拐,瞧一眼自个身前的天柱,再瞧一眼江水中的我,只不住摇头叹气。
夜色愈发深沉,漫天的星子熠熠,落进身下的江水中,映着我小小的身形。只有晚风不时拂着人的发丝和衣衫,眼前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再等了片刻,这才磨磨蹭蹭地摆一摆水下的尾巴,慢慢朝来时路挪去。
青痕有些倦了呢。
不知是因为心内难过,还是气血不济,不过才游了百余步,竟然提不起一丝气力。我四处张望了片刻,在左右那些湍流中费力地再摆下鱼尾,一点一点,挣扎着往远处的一棵樱桃树靠去。
一双小手轻轻攥住那些已然长出地面的老根,伏下小小的腰身,将小脸贴在潮湿的草坡之上,只觉四肢百骸内的血气也仿似身下的江水般离我愈来愈远。
身后,一团一团柔和的光影霎时间燃亮了整座山谷,将整条大江映照得仿似一道璀璨的玉液琼浆。江流骤缓,水波不动,两岸的江堤之上,密密匝匝立着的,竟全是全副盔甲的黑衣冥将。
几乎与此同时,一簇光影也轻轻摇曳着自我头顶徐徐堕下,鼻尖处,随之传出一股熟悉的荷叶之香,清淡悠远,沁人心腑。
娇美的素颜上带了一抹浅笑,柔声向不远的江堤处轻道:“莫颜神将,瑶英还有一些体己话不足以为外人道,望神将能暂且行个方便。”
只见莫颜默然肃立在一朵筋斗云上,目无表情地低头瞧一眼江堤前的小小人影,再慢慢朝身后那些人挥一挥手臂。
果不其然,不过是一眨眼的须臾间,青痕面前的那些个黑衣冥将们竟然一齐随他遁形,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这才转过身望向我,雪白的衣衫好像桃花溪畔三月枝头初绽的梨蕊,迎风而放。发丝如云,眼眸如水,眼中分明含了一丝淡淡的怜惜,一如她之前每一次望向青痕的模样。
“青痕怎么了?”
我攥紧自个小小的拳头,强忍着心口处的撕扯之痛,仰着一张小小的面庞,只拿斜眼瞧着她,却不应。
她一笑,不过只是轻轻拂了一下自个鬓边的几缕乱发,满身的那股清香之气顿时随着夜风扑面而至,抬眼望着她面前的江水,轻笑道:“青痕方才瞧见那么些个冥将,自个不觉得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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