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阳河畔》第51章


老彭是农业合作化时从汉区来山区支援合作化的老会计。他当过初级社和高级社的会计,也当过公社的会计。算盘打得快而准。因他和一苗族寡妇谈恋爱时“先斩后奏”,公社就放他到中学来。他穿着一套褪了色的中山装,不管天暑天寒,纽扣老是不扣。头上老是戴顶灰色的解放帽。很少说话,问一句答一句。一坐到办公桌前,就埋头做他的账,拨他的算盘。
胡丽坐在他的对面,点数纸币、装订条据,老半天都没有听到他讲一句话,对这个木偶般的男人,开始有些生厌。后来,渐渐地发现他那帽沿下的两只眼睛还算精明亮泽。柔和而莫测的眼光,常常会在她的脸上扫瞄。甚至这眼光还会在她的胸部停留。她还悄悄地察觉到,每当她走出办公室时,他总会暗暗地在欣赏着她那婀娜肥实的背影。她开始了自己的忏悔:人不可貌相。在他的身上,有不少的感情潜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对自己说:我为什么不在天天坐在我面前的他身上得到补偿呢?
这套中山装,这顶解放帽,成了胡丽狩猎的对象了。猎人的枪口已对准了猎物,但能否猎中,这就要看猎人的技术和客观条件了。
胡丽心里盘算,老范上专区开会,至少一个星期才回来。在这段时间里,要是能借那套中山装穿一穿,借那顶解放帽戴一戴,满足一下心愿该多好。虽然心是这么想,但老彭此人毕竟正统、死板,要是她主动了,他却板了一本正经的脸起来,这叫她如何转身?想不到早上一上班,胡丽顺着话题叫他来家中帮忙算账。他却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夜幕降临。学校各宿舍的窗口都亮起了淡淡的灯光。重重叠叠暗蓝色的峰峦的阴影,倒映在静悄悄的操场上。茅草房右边那个褐色的巨石,像只蹲在那里的怪兽。它在虎视眈眈地看察着大地的一切。
老彭穿着中山装、头戴解放帽,来到了胡丽家。看到老彭,胡丽高兴地说:“我等了好'TXT小说下载:。。'久了,怎么来得这晚?”
老彭有点腼腆,尴尬的说:“家里有点事,来晚了一点……帮你算什么账,快拿出来吧!”
“有账给你算,急什么?”说着,她伸出右手,将他搂住……
老彭对她的这一“袭击”,并不感到突然。也可以说,这是他预料中的美事。在她的怀抱里,他闻到她那刚刚洗擦过香皂的肌肤的气味。在她的怀抱里,他像躺在舒适柔软的裘褥里。他醉了。他吻着她,吻她的头发、脸颊,舔她的嘴唇,咬她的舌头……她用双臂抱住他的脖子,又吻他的鼻子,嘴唇和手臂。无限温柔的吻,如一江春水……
突然,胡丽松开了手,站了起来,将门上了闩,转身过来将老彭拉到床上。中山装刚刚脱掉,解放帽还来不及脱下,他就趴在她的身上,装准了榫儿,双方就自觉地晃荡起来,开始慢慢尝味,接着就快速地吞噬,她这个有夫之妇,像个年轻寡妇似的那么饥渴。像一只脱鞭的野马,在任性地奔腾。她享受着难以名状的快感。
宴席上的山珍海味,总觉得比不上在山林里的火烤野味好吃。结发夫妻坦然作爱,总比不上偷来的有激情。彭胡两人也同样有此感觉。经过了这次之后,两人抓住机会机会缠在一起。
第二十一章(1) '本章字数:1869 最新更新时间:2011…10…21 10:35:48。0'
范校长刚从专区开会回来,又匆匆地到县里参加中学校长会议。返校后马上传达会议精神。先在教职员中传达,接着又在学生中传达,层层布置,贯彻落实。
听了范校长的传达之后,陶天赐的恐惧症又发作了。“将语录带进课堂让毛泽东思想占领教育阵
地。”这是否将语文课变成语录课、政治课?他这个教师能教语录课、政治课吗?天赐心里直打鼓。教一篇课文之前,先念一段与课文相关的语录,讲课过程中,结合课文,又插进一段语录来分析。课讲完了,又要念一两条相关的语录……语录那么多,哪一条哪一段是与课文相关的呢?要是教课时,语录念错了,或是念漏了一个字或是念多了一个字,他这个老右派不是又“有意破坏”?看来教师这个饭碗,越来越难端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怪,陶天赐总觉得姓范的近来神态跟以前大不相同。以前还隔着一百多米,那个像是临时安装在山字形的肩上的扁脑袋就前俯后仰个不停,那张锅底脸上老是挂着勉强的微笑。现在却不同了。头总是昂得高高的,脸部全无表情,严肃得像个威严的法官。天赐想,这个姓范的,刚调来时态度那么随和。现在,却变得这么倨傲。是否这次他到县上、专区开会时,那里的大官小官们又在旧调重弹,又提起他在大学读书时的那个已作结论了的问题?刚来时,范知道自己才疏学浅,难以挑起这一重担,为了寻求支援,对人不能不弯腰求教。现在,时间长了,脚根稳了,翅膀硬了。他就可以踩着别人的肩膀飞起来了。
范的老婆胡丽也觉得自己的丈夫近来性格有些古怪。整天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老是板着脸孔不说话。她担心是否那晚的事他知道了?
前星期,学校来了由三个人组成的工作组。说要来学习总结活学活用经验,以便向全县中学推广。范校长每天都跟工作组在一起,讨论问题,研究工作,开大会,开小会,开教师会、开学生会,等等。实在忙得不亦乐乎!
睡觉了,胡丽用手轻轻地推着身边的丈夫说:“自工作组来校后,你整天忙得连饭都顾不得吃,有些工作我觉得不该由你忙的你却去忙。像是看学生作文,为什么你不叫语文老师、语文组组长来阅看?你是校长,是教政治的,何必去为语文老师挑这一重担?你要知道你身体不好,近来你咳嗽又多了。”
“你懂得什么?政治是统帅!现在,有人写文章诬蔑社会主义,攻击无产阶级专政,有人写小说反党……”
胡丽听腻了这些话,没等他把话说完,她就又像小孩撒娇般的将扭动的身体缠在他的身上,说:“那是大地方、大都市里的名人、作家干的事,跟我们这穷山沟里的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有什么关系?”
“阶级斗争处处皆有,大城市有,小地方有,穷山沟里也有。不然,“航母事件”怎么发生的?企图奸污**的事怎么发生的?所以说,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不能掉以轻心!”
听了丈夫这么一说,胡丽的心中踏实多了。原以为丈夫近来态度的反常,是因那天晚上的事他察觉了,现在她放心多了。继续缠着他撒娇。她深知,他比不上老彭有劲,但瘦马、病马仍然是马……
这是入夏以来最炎热的一天下午。陶天赐被“请”到范校长的宿舍来。天赐进来时,老范背对着门拼命地抽烟。天赐随便找张椅子坐下来。老范仍然不把脸转过来,他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那段烟屁股正袅袅冒烟。天赐偷眼瞟他一下,见他那锅底脸更显得黑了。
“这次作文,你教那个班的学生谁写得最好呀?”范校长的口气庄重而严肃,说话时还是面壁而坐。
想了一下,天赐说:“写得比较好的算是吴东明……”
“好与不好的标准是怎么定的?”
“按照教学大纲要求,初中学生写作文有一定内容,句子通顺,条理清楚,并有一定的感情……”
“好了,好了。”范校长将身子转了过来,对着天赐说:“你谈那么多,都谈不到根本。辨别香花和毒草有六项标准,这是大的前提。这大前提不谈而谈那些鸡毛蒜皮有什么用?对文章的好坏,不同
的阶级有不同的标准。我们无产阶级有无产阶级的标准,资产阶级有资产阶级的标准。”他看着天赐,见天赐正看着贴在墙壁上的那张语录,又说:“吴东明的作文我看过了,工作队三位同志也都看过了,你对这篇作文评价很高,给了全班的最高分数。我认为,这篇作文好就好在资产阶级或者是小资产阶级情调上。什么隆起的胸脯呀,什么右脸颊上有个逗人的酒窝呀,等等。这样的句子,还有一点无产阶级的气味吗?”
陶天赐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初中生的一篇作文,却引发了这位教书多年的校长大人的政治愤慨,无限上纲地发出了这么多马列高论。这校长真是杀鸡用上牛刀来了。陶天赐想起项庄舞剑这个词,他深深地打了一个冷颤。老范舞剑,意在天赐?想到这里,他的心沉了下来,他知道,老范的背后还有工作队。他的意见,就是那班人的意见。这些人的意见,就是法律,就是金科玉律……陶天赐额上的汗直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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