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不隔床》第26章


许是他这出手在大排档上太过阔绰,许是他们仨清一色穿了惹人注意的花衬衫,又许是柳修豪和楚清都是颜值感人的帅小伙,原先埋头吃着海鲜的那一片黑压压的食客都抬起头来,眼光不停往他们身上扫。
接收到一众灼灼目光的程放陡然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小声对柳修豪道:“不用都来一份,我又不是大胃王!”
柳修豪挑了眉:“放胆吃!就算你超越了大胃王的境界,哥也请得起。你说你活着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口好吃的么?哥还能把你这点仅剩的人生意义给剥夺了?我就是有点担心,你每天吃那么撑还能有力气做点啥饭后剧烈运动么?会不会造成胃下垂啊……”
程放压根儿没心思理他在说什么,喜不自胜地捧了新鲜出炉的爆炒海瓜子,屁颠屁颠去占座。招招手让楚清跟他坐下来,留柳修豪一个人站着点菜。
楚清提了筷子,才尝了一口,一只热气腾腾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进食。
“……嫂子?”
楚清仰起眸子,看到板寸头一张油腻腻的脸咧着嘴向自己笑,黑黝黝的皮肤下只有一口牙是白的。
板寸头看到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就确定自己没认错人了,欣喜地笑着:“哎?嫂子还真是你啊!”咱嫂子今天穿了花花衣服,看上去更标致了啊,啧啧……
程放嘴里塞满了海瓜子,咬了一双筷子哇哇反驳他:“哎大叔你瞎叫谁嫂子呢!认错人了吧?”男女不分的怪大叔,赶紧把你黑黢黢的爪子从阿楚肩膀上挪开!
没想到楚清却极其平淡从容地向怪大叔点了点头:“嗯。”
程放满嘴海瓜子都要诧异得喷出来:“他怎么叫你嫂子啊?”
板寸头已经十分自来熟地在楚清一旁坐下,殷勤地絮絮叨叨唠嗑:“嫂子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咋都没听单哥提起啊?嫂子啊你可得好好说说单哥啊,他最近老老不对劲儿了,我以为他是大姨夫来了,可这大姨夫他妈的也来得太久了吧?都快几个月了还没走啊……”
第16章 套马的嫂子威武雄壮
单冽接到板寸头的电话时,还在工地的办公室里和施工方反复核对雨季施工方案。他听到板寸头神秘兮兮地对自己说:“单哥,你猜猜谁来了?”
单冽没回答他,手上一刻不停地计算着工期和造价。
板寸头见他没搭理自己,继续循循善诱:“哎?你都不猜一下啊?”
回应他的是单冽挂了电话的“嘟嘟嘟”。
板寸头哀怨地转过头看着楚清,指了指手机:“嫂子你看,单哥最近残忍得很!”每天不眠不休,疯了一样在工地加班加点,拦都拦不住,冰得跟块砖头似的,大姨夫不调啊,愁啊!
楚清满脸黑线地从报纸后飞去一记雪亮眼刀:你就不能说重点么?
眼看他一张雪白精致的脸变得凛凛冻人,趁宿舍里还没刮起八月飞雪,板寸头连忙递过手机上交:“嫂子,你别气啊,我估计单哥是在工地忙不方便接电话哈,要不等下你直接打电话给他?”
楚清摇了摇头:“别打了。我等他。”然后就靠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翻报纸。
板寸头默默看了一眼宿舍墙上的时钟,眼神愈加哀怨:等单哥加班回来天都要亮了啊……那我还得坚守岗位陪着嫂子等他啊……在恩爱狗旁边做单身狗心好累啊……
单冽核对完方案,就戴了安全帽去工地勘察进度,遇到几个加班的技工正在按着图纸搭接建筑部位的钢筋,焊了几次长度都不到位。单冽默默站着看了一会儿,走上前去接过电焊枪,戴了面罩帮他们焊接。
技工们急了:“单哥,这活儿一不小心可得伤了眼,还是咱们来做吧!”
单冽不以为然:“我以前常做。”手法娴熟地操作电焊机,那快狠准的速度看得几个技工一愣一愣。他们还不熟悉这个刚从总公司派下来的工程师,一开始只觉得他不苟言笑、脸绷得黑死人,还担心过这种脸臭的小领导会很难搞,没想到相处几天才发现这人随和得很,又专业又敬业,每天起早摸黑坚守在工地办公室里,干活干到凌晨还不回宿舍,并且特别乐意下地帮忙施工,干起活来那叫一个勤快,比他们这些个工人都拼命。大家伙儿心里真是又佩服又担忧:多几个这样一条龙服务的工程师,咱农民工还保得住饭碗么?
被他抢了活计,技工们突然就清闲起来,光着膀子坐在地上喝啤酒。工地生活艰苦又枯燥,周围基本上都是大老爷们儿,工人们扎堆窝在一块儿,唯一的消遣不过是喝喝酒,聊聊天。邻里长短的八卦程度跟院子里的三姑六婆也没差多少,只不过话题的焦点围绕的总是糙老爷们儿最感兴趣的——女人。
知道单冽面子冷却好说话,工人们就放着胆子聊开了。都是摸爬滚打的糙汉子,调侃之间的话语不免有些粗鄙,花痴着大学城的漂亮妹子和隔壁风情街的老板娘们,偶尔发出一两阵促狭的哄笑。有人转头见单冽一个人充耳不闻地操作电焊,一副隔离在人群之外的格格不入,就热情地招呼了他一起来谈天:“单哥,来跟咱一块儿聊几句呗!你瞧你一个人在那儿干活,咱多不好意思啊!”
一旁的人也起了哄:“是啊,单哥,跟咱一起来喝喝啤酒聊聊美女吧,哎我昨儿在洗头店里刚认识一妞可正点了,要给你介绍介绍不?”
有知情人士拿空啤酒瓶丢那人的身上:“少丢人现眼了啊,你那些货色咱单哥看得上吗?我昨儿和副工八卦,他说单哥那小媳妇儿长得跟天仙似的……”
喝醉的工人听得糊涂:“啥玩意儿?长得跟天线似的?天线宝宝那种天线?”
单冽仿佛没听见他们所有对话,还是只顾着低头专注自己手上的工作,沉默得没有一点回应。
沉默得像一座上了发条似的工作机器,除了机械地重复着单调的指令动作,不会有其他的运作模式,在焊铁飞溅出的火树银花里,成为沉默的不存在。
世界是怎样慢慢归于无声的,单冽没有去注意。大概也是一如既往,伸缩门断了电被守夜人紧闭,自行车的轮毂在道路上远去,起重机的吊臂安眠于缓缓夜风……然后,耳朵被呼吸淹没,声带被嘶哑隐没,心跳被黑暗吞没,一切习以为常地被无尽的无声逐渐盖没……最后,在没有尽头的寂静里,徐徐模糊出那个人骨节分明的手指,雪白下颌那条美好的弧线,湿软的唇,流光交错的眼神……每一次错觉,都无限缓慢地模糊起来,先模糊他扬起的嘴角,模糊他靠在他的肩上,再模糊他依偎进他怀里,模糊他背对他转过身去,直到模糊一弯一弯亮起的声控灯光,消散进无声息的漆黑里,模糊成奢侈而遥不可及的温暖梦境,足够在他余生每一个平淡而漫长的夜晚,无声地循环回放,重播至天明。
像一个寂寥的幽灵,在凌晨的工地上游荡,直到再也无事可做。单冽点了烟,启动了车子回职工宿舍。
夜幕里,一整栋宿舍楼都是黑漆漆的,只有他和板寸头那个房室的窗口还明晃晃地点着灯。远远看去,像是一颗耀眼的启明星。
他上了楼,正要拿钥匙开门,房门就开了。
板寸头从里面探出脸来,压低了嗓音对他说:“嘘……轻点儿,嫂子睡着了。”
指尖没能燃完的烟蒂坠落在水泥地上。他的目光越过板寸头的肩膀,不可置信地,看到白雪化成的少年用胳膊支了脸,正微微斜着脑袋半眯着眼打盹。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幽聚在他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圈毛茸茸的浓密阴影,安静地遮掩住他粼粼的眸光。
存在于无声梦境里的人,和每一次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一样的,那么静,那么美。
理智在告诉单冽,别靠近,远远走开。身体却不可抗拒地放轻了脚步慢慢接近。有点怕惊扰了他,怕他是虚幻的,怕一碰就会消失的。
可再细微的脚步声,都还是打扰到了浅眠的楚清。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然后慢悠悠地睁开眼来,看到单冽就站在自己面前。
这样的相逢时刻,按照八点档那些个神剧里演的,应该是有千言万语要倾诉的。可他们两人却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注视彼此。
空气凝滞,呼吸流失,一切戛然而止,没有声音,如同哽在喉室的话语凝固成一刻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似乎并没有冻出冷气丝儿来。
天花板上被扰乱电磁的白炽灯管发出“吱吱”电流声,引来窗外嗡嗡绕着光芒飞舞的硬壳虫,鸣声燥乱,打扰这片沉默的宁静。
可没人去责怪它们。为了一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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