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第94章


四周散发出诡异的沉默,只有李绩仍是波澜不惊的对手中的山贼道:“既然耽搁了我们的时辰,那么只好烦请你送我们走了。”
那山贼立即会意,颤声道:“你们……退、退开……”
话还没说完,周围的山贼自发的退开,中间立时空出了一大片场地。
李绩拽着一瘸一拐的山贼上了马车,秦颜见状,对还在发怔的马夫道:“你去驾车。”
马夫身子一缩,唯唯诺诺应了,转身趔趄了几次才在马车上坐好。
秦颜也上了马车,自李绩手中将山贼提到车帘边,这才向马夫发话道:“走吧。”
马车复又启动,李绩依旧往车壁一靠,闭目垂首,随着车厢的晃荡,散在肩侧的发丝滑入了衣襟内。
不知怎的就是觉得有些不妥,秦颜刚想唤李绩,山贼突然出声道:“两位大侠,敢问你们何时才能将我放回去?”
秦颜心头正乱,看他一身横肉,忍不住恶劣道:“谁说过要放你回去了?”
那山贼一愣,随即大声质问道:“你们竟然出尔反尔!”
秦颜冷笑两声道:“果然是人头猪脑,没答应的事怎能叫出尔反尔,何况你方才不也是谋了财又想害命么?现下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再啰嗦,我先削你十斤肉。”说罢,竟还动作粗鲁的将李绩方才送上的银票自山贼身上全数搜了回来。
那山贼又惊又怒,自知生还无望,反倒恶气顿生,破口辱骂起秦颜来。秦颜捏刀的手刚一动,便见眼前人影晃过,接着就是几道清晰的巴掌声响起,等定睛一看,那山贼脸上已经映出了几道巴掌印,嘴角甚至还有血丝淌出。
下手真是快准狠,秦颜审视了一番,转头去看李绩,却见他面容苍白,难掩倦色的解释道:“他太吵了。”
心知定是方才的举动引发了未痊愈的伤势,恐怕伤口已经裂开了,秦颜双眼缓慢的眯起,仍是不经意间泄出几分残酷,那山贼突然被那冰冷的目光一扫,竟不由自主的退后一些,不敢做声。
马车行了有一段路,马夫突然惊叫道:“他们追上来了!”
这一声下,秦颜大刀一横架住山贼的的脖子,那山贼脸上刚露出喜色便僵住。秦颜侧首贴在车窗边,果然隐隐约约听到嘈杂的马蹄声,恐怕比方才的人数多了近一半。
秦颜缓缓坐正了身子,盯着山贼看了片刻后,李绩的声音突然道:“那就用你来拖住他们吧。”
没等山贼思考出其中的意思,一阵尖锐的疼痛自腹部迅速蔓延,他愕然睁大双眼,还不及反应发生了何事。
秦颜利落的收回刀,一把将山贼推下马车,随即转头向马夫吩咐道:“加快速度!”
马车飞速奔跑,秦颜放下车帘回身之际,堪堪撞上了李绩蕴含深意的目光,不禁吓了一跳,待看到他仍是维持着抽剑的动作,才后知后觉道:“下次换你先。”
杀人这种事情难道还有人抢着去做么,李绩觉得自己的头想得都有些晕沉了,只好强撑着精神对秦颜道:“我先歇息片刻,到了落脚的地方记得叫我。”
秦颜动身扶他小心躺好,口中轻轻应道:“我怎会忘记。”
到了城镇的时候,已是近傍晚,李绩睡了一觉精神总算恢复了一些,等二人下了马车,那马夫竟然临时反悔要退了这单生意,连这一路来的车钱都可以不要。秦颜也不多加劝阻,仍是付了银两让他离去。
两人准备在城里先寻间客栈落脚,于是混迹在往来的人流中慢慢观看沿途的商铺店家,待经过一处僻静的小巷,李绩眼前人影一闪,差点将措手不及的他撞倒,好在身侧的秦颜眼急手快的将他搀好,李绩定睛一看,才发现撞他的竟是一名身着绿罗裙的女子,面容姣好,云鬓散乱,神色间显得十分慌张,方才一撞之下跌倒在地,当即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对李绩他们匆匆道了声对不起便跑了。
未等李绩二人离开,巷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几名家丁模样打扮的男子冲了出来,看见他们二人,便口气指使道:“你们可曾看见一名身着绿衣的女子经过?”
“见过。”异口同声,李绩转头看了秦颜一眼,目中露出几分笑意。
那家丁有些不耐烦道:“她往哪边跑了?快说!”
秦颜蹙眉,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没想到跟李绩同时指出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那家丁见此,更不觉得怀疑,连忙带人去追了。
“这种人,平常应该少欠修理。”秦颜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一声道。
李绩莞尔一笑,目光慵懒道:“所以我们怎会告诉他实话。”
秦颜亦笑了,补充道:“何况那女子慌乱逃跑中撞了人,竟还不忘致歉,想必品性也不会差到哪去。”
“正是。”
第七十二章
小二将桌上的烛台点燃,询问了一番客人有何吩咐,见李绩摆了摆手,这才带上房门出去。
脚步声渐远,一直矗立在桌边的李绩猛然伸手撑住桌角,然后缓缓坐在凳上,这一举动仍是引得胸口裂开的伤处一阵锐痛,下意识的抓住衣襟,待觉得痛楚平复了些,李绩顺势伏在桌上闭目养神,哪知疲惫之下神志不由自主的模糊了。
半睡半醒间听到有房门推开的声音,李绩眼睫一动,已是暗中凝神,在察觉到对方接近自己时突然睁开双眼,迎面撞进了一双点漆的眸,许是因着烛光的跳动,那双从来都是平淡无波的目中好似焰火般扑朔迷离,平添了几分幽邃。
秦颜移开目光,轻道:“怎么就这样睡了?”
李绩直起身,随手理了理衣摆才道:“今日途中费了些精神,你怎么也不早些休息。”
“嗯。”秦颜应了一声:“这就要去休息了。”
李绩心中疑惑,刚要抬头询问,却见秦颜突然伸出手来拉自己的衣襟,事出突然,李绩一怔之下,秦颜已经将外衫扯到了肩下,见她还要动手,李绩连忙握住秦颜的手腕,目光镇定道:“你这是何意?”
“不必惊慌。”秦颜将手中的绷带举至李绩面前,平静道:“我知你与山贼一场恶斗,伤势复发,眼下不过是来为你包扎伤口而已。”
这般说法倒好似自己受了轻薄,李绩一阵失语,在秦颜之前,他从未被人这般豪迈的剥过衣裳,这已是二次了,此刻若出言计较反倒显得自己扭捏了,于是只得侧首装作漠视般点了点头,将手松开了去。
见李绩不说话,秦颜接着开始帮他除衣,军中多有伤兵病员,这事她早已驾轻就熟,反倒是李绩有些不习惯这种处于被掌控的状态,就着起身的动作道:“我自己来。”
秦颜也就由他,待李绩去了中衣,果然见到他胸前的绷带已渗出了血迹。秦颜目光一沉,便要动手去揭他的绷带,因是缠绕在身上,秦颜微倾身,一手攀住他的肩头,一手自后背解开绑着的结,这样的姿势仿佛是情人间的拥抱。李绩面色微动,偏头去看靠在肩侧的秦颜,见她目光专注的解着绷带,丝毫没有察觉到姿势的不妥,无声之中,李绩向来冷毅的目光好似罩了一层薄辉,光彩滟滟,终是融在了一片灯火晕黄下。
夏日本就有些闷热,秦颜几番动手之下已出了些薄汗,发丝顺着湿气贴在脸侧,李绩看了,便下意识的抬手去将她的发拨开,秦颜只觉脸上一凉,惊异之下力道便下重了些,李绩指尖一颤,头顺势低下,却仍是让肩侧的秦颜捕捉到了那声微乎其微的低吟。眉头微蹙,秦颜干脆利落的将措手不及的李绩按到身后的床上,嘴巴咬开瓶塞,然后把药一股脑的倒在了伤口上,察觉到李绩的身体僵了僵,秦颜动作稍滞,沉声道:“以毒傍身无异于兵行险招,杀人一万,自损八千,终究是饮鸩止渴,于自身颇有害处。”
李绩未有言语,房中一时静谧,秦颜默默的将伤口包扎妥当,正欲替他着衣,却见李绩已经开始起身整理衣衫,待一件件的整理妥当,李绩才缓缓道:“初时并未得知,到日后知会时,已是屡次救我于危难,有时候毒若用的好,未必不可以救人。”若不是幼时便开始服食一定剂量的毒药,使自身对一般的毒药起到以毒攻毒的作用,在他被先皇责罚的那一夜,恐怕就已经毒发而亡。
秦颜目中微黯,半晌才道:“在宫中时,我曾听一些老宫人说起过瑶妃,是一个清冷如莲的女子。”
乍然听到母妃的封号,仿佛十数年的光阴被拉近到触手可及之处,李绩的眼神随着烛光一动,渐渐想起那个眸色如烟的女子,即便隔了许多年的烟雨风尘,记忆中华衣高髻的女子依旧清冷如霜。他的母妃,确实如人们所说的那般如莲清雅,目光中总有种百花凋尽的寂寥清虚,便也显得人越发卓然疏离,哪怕是自己也不敢与她亲近,若不是那一次,李绩也不会知道他的母妃会替他用这种方式在后宫中安身保命。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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