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东匪事》第351章


住在这条山沟里的百姓,早被一会是土匪、一会又是兵(伪军)的一帮一伙,
你来我去,进村来打粳米(大米)骂白面(要面粉吃)得见鸡杀鸡吃,见狗就吃狗
肉,见猪就杀猪吃肉吓得不敢问不敢打听,问什么话也不敢回答,有时看来一伙兵
(伪兵)实则是匪,看来一伙匪,也许是兵(伪军),说不对轻者挨打受骂,重则
全家受罪,拔枪毙人,抽刀杀人,如同整死一只鸡那么简单。
湛玮家靠他支撑,伯父年迈多病,父亲随抗联过苏联去了(湛玮的父亲,
于1945年8月9日苏军对日宣战时,已从新疆同苏军回国,后来离休在新疆,曾与湛玮团聚过)。他不知道父亲的下落,在山沟里躲兵(伪军)怕匪,心惊胆颤过日
子。因此,兵来也不语,匪来也不敢吱声。
湛玮装做没有听见张虎的问话,没回答,张虎也就没有再问。但湛玮
觉得这伙穿着不整齐,不统一的人,和以前来过那些人不一样。他们人人和气进院
找活干,见人先笑后说话,跟娘也规矩,跟伯父也尊敬……湛玮边往铡刀口里填
送着苞米秸子,边注意帮他按铡刀这个,见他面熟,曾以收皮子身份来过四牌坊。
湛玮在张虎按铡刀一起一落时,见他的腰间掖着匣子枪,便也不敢多说一句。
不一时,草铡完了,院子里的积雪扫净了,缸里的水也挑满了。
娘也煮熟了一大黑铁锅苞米童子粥。
山里人的规矩是迈门槛儿,吃一碗,遇饭就吃,见炕就睡。
吃饭时,娘把分在他家里住的五个人全都让进屋里,在北炕放的四条腿小方桌
前喝苞米童子粥。没有莱,吃咸菜,吃冬天的冻葱沾大酱。可这五个人吃得好香。
湛玮只在南炕沿垂腿坐着,任五个人怎样地轮换着拉他上桌一起吃饭他也不敢。
但他有一种感觉他们定是剿匪的部队。此时,天已黑了下来,湛玮的娘点上了个
野猪油小灯。山村的夜晚,家家都点这种小灯,用白瓷碗打个豁口,里面装上野猪
油,再把用棉花搓成的捻几盘在油碗里浸出,点上从碗的豁口处探出的捻儿来做灯
火。
灯也点起来了,北炕的五个人苞米童子粥也喝了快半瓦盆了,就在此时,一阵
风般走进屋来一个女人——见她黑棉袄黑棉裤,披散着头发,手端一个白瓷小碟谎
说借点油做菜——山沟里的人全认识她,此人是女匪“蝴蝶迷”呀!
湛玮吓得禁不住双手抱住脑袋,低了下去。他心想:坏了,这吃饭的五个人
肯定是传说的抓住“座地虎”的部队上的兵,这“蝴蝶迷”又是一匪,兵匪在他家
里,他家还会好吗?想到这里,湛玮赶紧走出屋门来到院里假装喂牛,其实他在
观察这“蝴蝶迷”的突然到来,她后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土匪跟着——此时他真的
替那五位剿匪的人担起心来。
院内漆黑,不见人影。他又来到门口向村街张望——山脚下的小村也一派静谧。湛玮心里纳闷,这个闯进他家的“蝴蝶迷”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他又脚步沉
重地走回屋里,万一屋里动起枪来湛玮想谁也不管,只背起自己老娘逃命要紧。
那女人要借豆油,湛玮的娘慌忙答应立即倒油,好尽快打发她走。但是,万
万没有想到这“蝴蝶迷”竟装得像十分熟悉的近邻,拿起苞米童子粥盆里放着的木
头饭勺子舀一碗粥,往炕沿上一坐,还故意往炕里用肩头挤了挤端碗喝粥的张虎,
自言自语:“我尝尝你们老湛家的大童子粥!”并折断一段冻得木棍儿般硬的大葱,
杵一下碗里的大酱放到嘴里嚼着。赵越、崔奠明等一怔,这不是孔垅镇里大车店
的女人吗?她怎会在这里出现?张虎已认出此人就是从大别山逃走的“蝴蝶迷”!
她的突然出现,显然反侦察而来,同时也说明郑三炮、平原虎等残匪就躲藏在
这一带无疑。为稳住女匪,张虎佯装端碗喝粥不理她。
“蝴蝶迷”却问张虎:“刘掌柜还要鲜皮子吗?”
张虎点点头:“当然要。”他乜斜“蝴蝶迷”一眼说,“我这次进沟里来,
是想整几个带气扒下来的活皮子!”
“好啊!”“蝴蝶迷”妩媚一笑,说:“那你们可得等着,也别满沟乱窜,小
心麻达山(转向)了!我走了!”
这女人撂下饭碗,一阵风般地出屋去了。
张虎站在屋地上隔窗相望,见她拐出湛玮家院一头向西扎去,便对赵越
说:“你告诉方副政委,发现残匪,等我回来!”说完,张虎也追出湛家院门。
但“蝴蝶迷”已不知去向。
深黑的夜里,张虎向西北方向的山里追了十几里路,发现不远处的山拗里有
个小地窨子。上面盖着乱树枝子和茅草,如不仔细是很难看得见的。张虎走在这
里正停住脚判断分析敌人去向时,只见破木头门“吱呀”一声响,他忙隐在树后观
望,只见一个浑身落雪的人拉开地窨子门,进去后又划火柴点燃了一盏野猪油的灯。张虎这才悄悄接近地窨子,从门缝向里面望去——
只见进地窨子来的是个老头儿,他肩上扛着两支被铁夹子夹住的野兔,老人正
把野兔从夹子里取出来,放在地上,又翻找土锅灶上面放的饭盆,见盆已空空满锅
台扔着动物的骨头儿,老头似乎还骂了句什么话,张虎没有听清。他又见老人嘴
里叨叨咕咕,已从腿上的裹腿里面抽出一把刀子来,他又把野兔放在土锅灶上,抽
出刀子正给兔子开膛破肚。
——经验告诉他,这是位打皮子老人。
张虎便收起枪,轻轻拍响板门。
地窨子里的老头儿听见有人敲门,既不惊慌也不热情,还没有回头,仍然剥着
兔子皮说;“敲啥?想进就进来,不愿进来你就走!”
张虎这才推开破板门,猫腰进了地窨子。
老头儿仍剥兔皮,也不看张虎说:“现成的吃的没了,想吃就得等着。”
张虎来到老头儿面前,问:“老大爷,您这地窨子有人来过?”
老头儿这才扭头看了看张虎,投有吱声。继续剥兔子皮。
张虎看了看弃在土锅灶上的兔子骨头,用手摸了摸,知道在这里吃过兔子肉
的人刚走不久,因为弃掉的骨头还没有凉透。于是,张虎态度温和地问老人:
“老大爷,您不用怕,我是进山来剿匪的大军啊!”
老头儿依然故我,态度木然。说:“这个军,那个军多了,你愿啥军啥军,我
只管套兔子打皮子。”说完,他又埋头剥兔子皮不理张虎。
张虎见老人收拾兔子,扒皮利落。用刀在兔子唇上挑开口,再把四肢切个圆
印,两手用力一扯——一张完好的兔子筒皮被脱衣服般浊了下来。
老人不语,张虎又不好多问。他出了地窨子沿这个地窨子周围的雪地上寻找
脚印……突然,他兴奋地发现乍看像一个人的脚印,仔细看去是五六个人的脚重叠
在一起一个踩一个由地窨子出来,伸延向远山的树林子里……
当张虎借月光码着雪地上的脚印继续往林子里走的时候,突然他发现脚印至
此已完全失踪。待他仔细再看时,只见月光下粗大的松树下绑着一个人——
他立刻端枪躲在树后,仔细观察动静,森林奇静,大松树下绑的那个人已垂着
头,长发盖住了脸。张虎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蝴蝶迷”。她胸部有刀伤,
从刀伤处流出的鲜血已经凝结在她的前胸,冻成一层血的冰痴……死于两小时前。
显然这是敌匪因“蝴蝶迷”暴露了目标,杀人灭口。
张虎又寻看过周围寂静的山林。四野奇静,只有寒气上升,使树木、山石都
有一种欲冻裂的感觉。远处的山峦传来几声狼嚎,那是因为熊可以钻进树洞躲冬,
而野狼在寒冷的山野难以觅到藏身避风的地方……
张虎把“蝴蝶迷”从树上解下来时,她的僵直的身躯便棍般扑倒在雪地上了。
“蝴蝶迷”彻底死了。
为寻觅匪踪,张虎必须从这杀死“蝴蝶迷”的第一现场找到凶手——也是
“蝴蝶迷”同伙的土匪。奇怪,就是在“蝴蝶迷”被绑的树下也没有一点脚踏过的
痕迹。他蹲下身用手轻轻抚弄着树下的积雪,才发现浮雪下面确有人踏过的足迹——
原来土匪作案后是倒退着走的,并用树枝子把雪地痕迹用浮雪埋上……他眼睛一亮,
继续在浮雪下面找足印……他相信土匪就在附近……
快到半夜时,张虎披一身落雪又回到湛玮家。此时,房东湛玮这个青年
人已跟赵越、国强等混熟,他烧一锅开水让他们喝着,方克义副政委也在湛玮
家边等候张虎,边同湛玮说着话。
张虎进屋后,把方克义叫到外屋,湛玮不知两个人商量些什么事。工夫不大,
张虎和方克义又走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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