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之罪孽》第235章


“村里谁都知道我穷,主要我妻子小凤从嫁过来就病病歪歪的,我今年52岁了,27岁结婚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她身体差,走路都累,做不了农活,也没生孩子。后来收养了一个女儿,今年八岁了。人家都读书我不能不给她读书呀,孩子今年发蒙读书,学校要收147块,我没有一分钱交,孩子在学校外面哭,校长老师看她可怜又让她进了学校,学费现在还欠着呢。种的庄稼交了公粮三口人吃还不够,我想去外面打工,家里有个病人。出去也不行,所以就越来越穷。”漆高进说着说着,有些麻木的眼神似乎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泪光。
“你爱人呢?”
“躺在床上。”他无力地说。眼睛呆呆地看着远处的山。
“什么病,看过医生吗?有没有病历,拿来给我看看。”
“不知道什么病,到v县照过x光,好像是肺结核。没有病历,这几年没去看。到大雨乡卫生院打过针。这几天天凉又厉害起来,我请兄弟给她打针。”
“打什么针?”
“链霉素。”
“收多少钱?”
“两块钱。”
“我们想看看她,好吗?”
“我进去叫她起来。”漆高进起身进去了。小姑和几个看热闹的女人们示意我们不要进去,“会染上的。”我们还是进了房屋,零乱污秽的房间气味令人作呕,惟一的窗户也用塑料纸糊得严严实实,昏暗的日光下我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眼眶深凹女人蹲在炕上,枯瘦如柴,脚上的鞋子也破了洞,她惊惧地看着我们,听我们说明来意后,她无力地把头扭向另一边,“我是没有指望的了,我爸爸和弟弟都是因为这个病死的,我也会死,只不知是什么时候。”说完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满脸通红,满眼是泪。
“别这么灰心,能说说你的病情吗?你娘家是哪里人?”
“我娘家在B省屏县铁溪村金盆洞,做姑娘时就有这个病,经期腹痛,体虚。到底什么病我自己也是一本糊涂账。乡里的土医生说我是贫血,要天天吃猪肝,吃不上,病也好不了。”
“娘家那里得病的多吗?”
“多,那里比这还苦,我才嫁到这边来。”
“家里喂了鸡吗?可以让你爱人给你弄点鸡蛋吃。”
“没有喂,鸡仔要钱,还要吃谷,没有钱买也没有饲料。”房里空气令人窒息,她们出了房门,与漆高进到外面说话。
“家里要常通风换气,病人也要多让她出来晒晒太阳。病人的碗筷要消毒,要单独分开,这样对你和孩子都好些。”
“病人能吹风吗?我以为她不能出来呢。怎么消毒?”
“把她的碗筷用水煮开十几分钟。”漆高进将信将疑地听着,不知所措。路水莲想着里屋那个49岁就坐着等死的女人,不觉有些鼻根发酸。作为一名普通记者,她也许并不能改变什么,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她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一百块余钱交到他手里,
“到乡里给老婆、孩子买点肉吃。”和漆嫂返回时,回头却发现小凤强撑病体蹲在地上、扶着门槛目送她们。路水莲不禁哽喉。
“他家真是可怜呢,一年到头吃不上油,吃白饭哩。菜油、猪卖钱,一家人的衣服、用品,买盐,老婆打针,吃药,都不够呢。”嫂嫂说着。
下了山,路水莲她们到了大雨乡大街上,赫然看见一个挂着绿色十字招牌的药店,她们前去探问。一个穿蓝衣的老头在外面跟别人说话,见她们进店,忙问是看病还是抓药,路水莲想起同伴漆波腿上长了一些红点点,就将计就计请他看一看。
“是难蛇。”老头看了一下十分肯定地说,他还在她的采访本上写下这两个字,
“这个病如果喝酒的话,很危险,命都难保。”
“哇,我在嫂嫂家喝了两碗米酒呢。”漆波眼都直了。
“不要紧,我就去给你采点药。”老头走到外面不远的草丛中采了一株草,兴冲冲地进来。“这是什么?”
“这是一枝蒿。”
“怎么做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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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更新时间:2009…9…11 14:51:45 本章字数:2517
248。
“加点雄黄、淘米水,一枝蒿捣烂,和在一起,吃下去就可以了。”老头在碗里倒了一大包雄黄,又到后面弄了些淘米水淋上,把一枝蒿放在石斗里捣了捣,和到碗里。“好,姑娘,喝下去!” 路水莲和漆波都吓了一跳。
“雄黄不是不能吃吗?而且放了这么多。”漆波问。
“谁说的,过端午不是喝雄黄酒吗?”老头很不服气。
“那我不敢喝。”漆波小心翼翼地说,
“那你就把它刷在上面。”
“好。”漆波把药涂在腿上患处,老头还好心地把剩下的药用一个空药瓶装了,说过会最好是喝下去。她们笑笑收了。在药店里路水莲发现有一瓶某药厂七年前出产的磷酸呱嗪片还在进门的药架上,瓶中还有十来片的样子,她问老头为什么还卖这种过期的药?他赶快把这瓶药拿到里边去了。讪讪地说没注意这个。在注射液一栏中她还看见一瓶五年前出产的硫酸阿托品注射液。桌上的注射盒里有几个陈旧的针头,有一个还弯曲生锈变了形。老头说他叫漆松柏,今年60岁,原来在v县人民法院做过审判员,父亲是老中医,跟他学的。
“你这里也给人看病吗?”
“看病打针都可以。”
“有药品经营许可证吗?”
“有,这乡里就是我有。”
路水莲转到后面的墙上看到了v县卫生局颁发的药品经营许可证,但并没有医疗许可证。
“你知道打青霉素要打试验针吗?要是不打,有的人过敏很危险的。乡里这种条件抢救都抢救不到。”
“这个我不大晓得。”临走,老头用作业纸包了一包雄黄执意送给她们,“最好把它加在药里面喝下去。”(注:漆波涂了这药不但毫无用处,红点反而更鲜艳夺目了。一位外科主任建议她立即停止用这种“三鲜汤”)。
她们从村民的嘴里了解到这个老伯的小舅子是V县卫生局的局长,而这条街上无证行医的大都有这样或那样的后台,而G市市长的老家正巧就是这个乡的,这些人都和上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告别大雨乡,路水莲和漆波又到省内几家规模较大的药材市场明查暗访了一周,两个人假装药贩子微服私访,没有公开身份,为了避免地方保护主义,甚至没有告知当地政府和公安部门。问得多了,那些药贩子猖狂得很,冲路水莲她们两个外地人大吼:“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走远点!”有些人起了疑心,就操了家伙跟着她们后面威胁:“我们出门在外,无非是图财,臭娘们!要是挡了我的财路,我就把你们做了!告诉你们,什么叫先jian后杀,想尝尝滋味儿吗?”
路水莲回来后写就了一篇万余字的特别报道:主标题是《山民何时不再死于庸医劣药之手?》,另一篇是《可怕的暗流——假劣药品从滋补型转向治疗型》。
单天鸿看了,赞道:“写得好,我觉得你写的这两篇稿子很不错!我支持你!”
第三天路水莲回家苦笑着对他说:“大白兔,我的稿子一篇也发不了,厅长和总编辑都不赞成发,卡了下来。听说当地市长就是那个村出来的,跟我们总编辑是老乡,她调到这里来那市长听说还帮了忙的。马厅长则认为这是给他同僚脸上抹黑,卫生厅的孙厅长还不把他看作仇人似的,还以为是他策划的呢,就更视为洪水猛兽了。可是,如果不发,这种现状就永远得不到尽快的解决,假药还会残害成千上万人的身体,我于心不安哪。而且辛苦了一个周期全泡汤了,我心有不甘。”
“是真理,就要坚持,我支持你,这里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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