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琼楼梦》第43章


的唇边,落在他米色风衣的肩头。雪中的梅花异常娇艳,在灰暗的寺院里如同明灯一样照亮了佛家的幻境。雪越下越大,渐渐像扯断的棉絮一样成片坠落,淹没了青山和庙宇。
就在这时,门轻轻开启,一位年轻的僧侣施礼道:“施主,住持有请。”
季琼楼还礼,并掸掉身上的落雪,恭恭敬敬地踏入禅房。
禅房内光线昏暗,几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线,陈设古色古香。一位年事已高的僧人正盘腿坐在木桌前,桌上平铺着一本经卷,桌下是铜制的暖炉,温暖的空气在房内流动。住持见到季琼楼,微笑颔首,在油灯幽静的光线中显得慈眉善目,面容清瘦,仙骨佛风。
季琼楼欠身鞠躬后,在住持对面坐下。
“住持,多有叨扰。”
住持行佛礼,抬手示意年轻僧人看茶。
“施主,我佛慈悲。见不如不见,无法可说,是名说法。”
季琼楼在心底将住持的话语默念一遍。
“住持的意思是,我的苦难并非语言和逻辑能够解救,我只有靠自己走出困苦。”
住持微笑着点头,年轻僧人端来茶水,住持说道:“施主,请用茶。”
“谢谢。住持,我的苦难来自于我失去了原本的东西,无法挽回地失去。”季琼楼万念俱灰般地说道。
“施主,失去是常事,不得到就不会失去。你若不想痛苦,那就放下所得。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季琼楼听完,无法立即参悟,他端起茶杯喝茶。
“施主,请跟我来。”住持起身走到禅房窗前,季琼楼紧跟其后。
住持推开上下开合的木窗,顿时寒风扑面而来,窗外鹅毛大雪被风吹得漫天飞舞,一阵阵的风雪吹进禅房,有些化作水汽,有些直接飘落到窗下的草蒲团上,四下顿时寒气逼人。
“住持,天寒,快关窗取暖吧。”季琼楼担心年事已高的住持感染风寒,那自己就要内疚了。
“施主不必多虑。”住持虽然年事已高,但身形硬朗,气质清健,他一手轻抚□□上的佛珠,一手遥指窗外,问道:“施主,你看到雪花飞舞了吗?”
“看到。”
“看到什么在动。”住持回头看着身后的季琼楼问道。
“雪花在动。”季琼楼不假思索地应道。
“不对,是风在动。”年轻僧人兴致盎然地走到窗前说道。
“非也。”住持微笑摇头,雪光映照着他脸上一道道干净得如同被清洗过的纤毫不染的皱纹。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住持,等待他的解释。
“不是雪动,不是风动,是心在动。”
季琼楼品味着住持的话,注视着窗外漫卷的风雪,陷入沉思。青山已被白雪覆盖,只剩山崖下几棵青松试图在白色的世界里竭力渗透着那片的墨绿。
季琼楼回到金易市后,也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雪。他一直在思索着那些禅语,也许自己悟道不深无法彻底释怀。正如住持所言,见不如不见。现在唯一能够接受的就是那句,不得到也就不会失去,你若不想痛苦,那就放下所得。也许我误解了大师的禅意,但这也是一次惊人的误解啊,权当自己跟佛祖开个玩笑吧。不,这不是玩笑,也许我放下所有,真的能够不再痛苦,这也许才是真正的得道吧。季琼楼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在自己的穿衣镜里这笑容显得极其悲凉,但从此刻起,有种执念便在他的心中扎下根。
第29章 今生别过成追忆
金易市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冬季的第一场雪下这么久,这么大,在几十年里都是少见。到了第四日,天空放晴,一室清光将季琼楼从睡梦中唤醒。
季琼楼起床后,刷牙洗脸,一丝不苟地刮完胡须,对着镜子精心地梳理完头发。他从衣柜里拿出去年冬季妻子为他买的紫红色羊绒衫,这件羊绒衫只穿过一次,和新的一样,上身效果极好。最后在外面穿上自己最喜欢的白色西服,他仔细地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还是不够完美,事实上这身打扮风度翩翩,本就英俊挺拔的季琼楼,即使不从事教育事业也完全可以作为一名男模来立足于世。想了很久,他还是下定决心从衣帽间里抽出一条翡翠色的领带系在雪白的衬衫下,这条领带是上官水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珍藏了近二十年丝毫没有褪色。季琼楼轻轻抚摸着领带,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了双眼。
今天,季琼楼准备到金易大学看看。虽然金易大学近在咫尺,对于季琼楼来说却远在天涯,自从自己离开学校后,便从未踏足于此。一墙之隔的校园,却是感情深处不愿触碰的禁地。然而今天,一切都可以释怀,到了最后所有的事情都会变成完美,如果还没有完美,那是因为还没有到最后。
季琼楼在校门口的一侧许久凝望着白雪覆盖下的楼宇、假山、清池,还有那笔直雪白的中央大道。
“季教授……”传达室里的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伯推开玻璃门招呼了一声,“外面冷,进来坐会吧。”
季琼楼笑笑,摇摇头说道:“张伯,我路过这里,看一眼就走了。”
张伯还是走了过来,从上衣内袋里掏出烟盒,敬上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
“季教授,吃一根差烟吧。”
“谢谢,张伯。”季琼楼接过香烟说道,“烟本来没有好与差,吃的对味就行。”
“有段时间没看到您了,有些事情不用太放在心上,是是非非了解的人自然了解,不了解的人你说再多也没用。”张伯立在门旁的花坛边说道,烟絮在温暖的阳光中升腾起来。
“张伯,您真这么想?”季琼楼吸一口烟说道,轻轻将烟灰弹到冻得如同白砂糖的雪上。
“我在这边几十年了,看人看得很准,季教授您受委屈了。”张伯长叹一口气,将烟吸得更猛。
“谢谢您的肯定。都无所谓了。”季琼楼说完,在雪水里将烟蒂弄灭后丢到附近的垃圾桶。
这时,他看到离他十几米远的马路边停着一辆捷豹,车主穿着白大褂,一看就知道是一名医生。
吴敏君面色平静地朝季琼楼点头致意,仿佛专程等他。
季琼楼向张伯打完招呼后,便走了过去。
“你找我有事?”季琼楼淡然地看着对方说道。
“我刚从上海回来,衣服都没换,就是想找你谈谈。”吴敏君看起来全无从前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而是略微带点忧伤。
“行,到哪里坐坐吧。”
“嗯,好吧,上我的车,附近有个咖啡馆。”吴敏君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季琼楼坐在副驾的位置。
这时,从校门口出来的陈瑶和李蕊看到季琼楼,刚想跑过来打招呼,捷豹车已顺着压成雪道的马路疾驰而去。
“老师怎么会和一个医生走了?”陈瑶不解地嘀咕道,话语在清冷的空气里化作白雾。
“不知道,今天老师穿得可真是正式啊。”李蕊也费解地说道。
“这么久没见,还是那么帅。”
“别花痴了,回去跟小梦说一声,老师回来了。”
“嗯,咱们快回宿舍。”两个女孩像雪中的小鸟一样,轻捷地往校园生活区走去。
夕阳西斜时,气温又低了不少,没过多久,天色就彻底黯淡下来,街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城市开始了另一种喧嚣,路灯下堆积的雪已冻成固定的形状,散发出阵阵寒意,往来穿梭的汽车排出温暖的尾气将这寒意冲淡不少。季琼楼坐在自己的车里,车停靠在一处被大雪压断枝桠的香樟树旁,他凝视着断裂枝桠那干净的伤口发呆了很久。随后,他拿出手机准备打某个人的电话,这时才发觉已经停机。于是,他开车继续前行,在一家烟酒店前停下车,打了公用电话。
“喂,请问哪位?”听筒那头响起了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
“忆昔,是我。”季琼楼握着电话郑重地说道。
“是琼楼吗?你用座机打的吗,难怪是一个陌生号码?”
“是的,我在外面,手机也停了,打的公用电话。今晚有空吗?”
“今晚,老婆做了饭,等我回家开饭。这几天总算是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呵呵。”
“嫂子过来了吗?”
“是的,来了有一个星期了。小孩还在老家,快小学毕业了,爷爷奶奶带着,早晚要把她们娘俩都接过来。”
“那样也挺好,一家人在一起。嗯,算了,那你忙吧,没其他事,就是想喊你一起喝酒来着。这样就算了,我一个人去吧。”季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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