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你啊》第4章

用餐对他而言只是一桩任务——如果不按时吃点儿东西很可能会诱发他的胃病，姜宥不想造成意外的麻烦。
最后姜宥挑着排队最少的地方点了一碗素米线，等着食堂师傅煮米线的时候，口袋里手机响了。
姜宥一怔。
他默不作声地避开黄康宁，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接了电话。
“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任是姜宥已经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却还是沉默了。
对方似乎已经习惯了姜宥这样的反应，便不再说话，耐心地等着姜宥开口。
须臾，姜宥冲电话那头喊了一声：“妈妈。”
母亲的声音很是平淡，语气里却是显出了一点儿惆怅，“网上是怎么一回事？”
姜宥看不见母亲的表情，不知道她有没有生气，“已经有人替我澄清过了，那是误会。”
“我看见了。”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这件事情本来没必要闹这么大，你懂我意思吗？”
姜宥顺从地说：“我知道了，妈妈，我以后会注意的。”
“今天学校里给我打电话了。事情没澄清之前，校领导本来要找你谈话，被我这边压下来了。”
姜宥又是沉默了半天，“给妈妈添麻烦了。”
“你刚离家没几天就出了这事儿，说实话我不是很放心。”
姜宥握紧了手机。
“你要是不适应的话，还是……”
“我没事！”已经猜到了母亲接下去要说的话，姜宥受惊似的叫了起来，“这是意外！我保证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有人往这边看了看，姜宥压低了声音，近似乞求地说道：“我真的没事……妈妈，请你相信我。”
听筒里传来了一声模糊的叹息。
“我不勉强你。”
电话被挂断了。
这样应该算是过去了。姜宥心跳得厉害，手心里一片冷汗。
他理了理情绪，装作没事人似的回去取那份早就做好的晚餐。
米线是现做的，正往上腾着阵阵热气，姜宥把手贴上去端住碗沿，感受着食物滚烫的温度。他喝了一口汤，热流瞬时从上而下传递到他的肠胃，也顺便熨帖了他那颗担惊受怕的心脏。
黄康宁已经差不多快要吃完了，闲着无聊，便问了一句：“姜宥你刚和谁打电话呢？这么神神秘秘的，莫非是女朋友？”
“不是，是我妈妈。”
“不是吧。”黄康宁难以置信，“和你妈妈打电话需要这么躲躲藏藏？”
姜宥不着痕迹地带过了黄康宁的提问，“我妈妈知道了网上那件事情，所以才会打电话问我。”
“啊！”黄康宁恍然大悟，拍着桌子说，“那事儿啊？现在没事了！”
“我该要谢谢你。”说到这里，姜宥抬头，冲他浅浅地笑了一下。
黄康宁头一回见到姜宥笑，淡淡的一个表情，甚至都没有包含太多的情绪，却是让黄康宁感到内心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他大声说道：“谢什么啦！”
“昨天上课时，坐在我们后面的几个同学在小声议论我，我看见你下课去帮我解释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黄康宁抓了抓头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怪我不好，如果那天不是我非要拉着你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他们说的太难听了，你听见了吧？”
“嗯。”
“你为什么不反驳呢？”黄康宁忍不住说道，“传得实在太离谱了，网上那些人，真是越扯越夸张！都把你骂成什么样了，你还不肯回应，这样很吃亏的啊！”
姜宥没说话。
“不过幸好有人看见，站出来替你澄清了。电视台也发表了道歉声明，你看见了吗？”
“嗯，你和我说过。”
“听说这件事校长都知道了！”黄康宁低头打开手机，边翻边说，“好多网站都转载了，搞不懂你，为什么不愿意公开说清楚啊！？”
“我……”姜宥的声音低得让黄康宁差点没听清楚，“对不起。”
“诶诶诶！我不是要你道歉啦！只是感觉你太不关心自己的事情了，我们会担心的啊。”
姜宥倏地一愣，有些不敢确定黄康宁话里的意思，“担心？”
“当然会担心的啊！”黄康宁讲得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一个小孩子都知道的基本常识，又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你是我们舍友啊，如果有什么事情，小胖，学神，还有我，肯定都会担心的啊！”
姜宥略微地动容了，轻声说道：“你就当我是不敢吧。网上那些评论和谩骂我都没有去看过，整件事情几乎都是你转告给我的。”
“怕什么！”黄康宁一把勾过姜宥，“有我在谁敢欺负你？”
从来都不习惯被触碰的姜宥在这样的氛围下，坦然接受了黄康宁的亲密接触，“谢谢你。”
“又谢我？”黄康宁大大方方地搭着姜宥的肩膀，“你要谢就谢谢那个站出来替你平反的医生吧！我本来还想注册个账号去帮你解释的，被抢先了，不过人家文采好，写得十分在理，换我肯定写不出这么好的效果。”
“你啊……”黄康宁拍了拍姜宥，“至少也该关心一下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吧。”
黄康宁这几句无心的话让姜宥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愧疚，他想了想，说道：“我去……看看。”
次日上午没有课，夏季一般不容易赖床，几个人都早早地起来洗漱，只有姜宥还裹了被子闷在床上。
早上的太阳还未显出露骨的毒辣，宿舍里已是热得不像话，其他人睡觉时根本都不用被子，纷纷打着赤膊贪图凉快，只有姜宥全副武装地穿了一整套睡衣，并与众不同地坚持盖着条薄被子，睡觉时就把身体蜷成一团缩进被子里不出来。
寝室里都知道姜宥爱睡的毛病，便都默契地没有叫醒他。
罗晨和胡郝伟都有事先出去了，黄康宁在他们走后贴心地替姜宥关好窗户拉上了窗帘，又生怕都关起来了不通风，稍微留出了一丝缝隙，然后蹑手蹑脚地把自己的那台小电扇移到了姜宥枕边吹着。
每次只要是姜宥一个人在宿舍，无论再热都会把门窗紧闭，严严实实地把自己关在里头跟坐牢似的。相处了一段时间，黄康宁摸透了姜宥的这一点怪异习惯，知道他喜欢待在安静密闭的环境里。
由于睡觉时姜宥把头蒙进了被子里，黄康宁只能看见他露在外面的半个头顶，几簇柔软的头发在风扇制造出的劣风中微微飘动，薄被下姜宥的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慢慢起伏，看着正是睡得安稳。
室内隐约可以听见外面楼道里跑动和打闹的人声，但那些响动也好似只是徘徊在门外而已，打扰不到这会儿室内的静谧。
黄康宁轻轻地带上门走了。
其实姜宥睡得远没有黄康宁看上去的那么沉，早晨那些零零散散的声音时不时地惊动着他，知觉被一点点地牵动着，即便姜宥察觉到床边站了人，却使不上睁开眼睛的力气。
他又进入了长久以来的梦里。
幼时的情景断断续续地出现，支离玻碎的情节被重新拼凑，可越往后画面越模糊，到了梦境的末尾，哥哥用力地抱住了颤抖不已的自己，无声地说了一句别怕。
然后炸开了一团一团白茫茫的光，照得整个世界惨白的一片，姜宥拼命地揉着眼睛，想要看清哥哥的模样，可天地都在剧烈摇晃，眼前变成了一片空白。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梦里全都消了音，死寂一般的梦境恍若是一部黑白默片，哥哥在里头只留下了一个波澜不惊的剪影。
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压迫着姜宥，促使他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黄康宁放在姜宥枕边的小风扇正在尽职地工作着，阵阵轻风吹过姜宥冷汗涔涔的脸庞。
他疲惫地重新合上了眼皮。
姜宥其实并不适应合宿，Q大的宿舍没有单人间，他每天都睡得不习惯，周围各种细微的动静都可以影响到他脆弱的神经。
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敏感，不想给身边的人带去困扰和麻烦。
比起回家，姜宥宁可选择不安稳的睡眠。
中午的时候宿舍的人都回来了，黄康宁特意多买了几份绿豆汤和凉粉，招呼着大家一起吃。
几个男生边吃边扯着一些有的没的，从系里哪个女生最好看一直聊到了食堂哪个窗口的阿姨饭菜打得最多，每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讨论得津津有味。
姜宥感受不到他们的乐趣，默默喝着绿豆汤里的薄荷水，忽然想起了咨询老师曾经和他说过，生活里很多事情都可以是有趣的。
当时的姜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