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笑》第93章


正冥想间,帝思远有些感慨地开口,“这天下虽说是朕的,可朕却从来没有机会认真看过,朕一直想好好看看老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如何,是否真如卿家们所言的国泰民安。”他这皇位虽说坐得心不甘情不愿,可到底他是所有人的衣食父母,他随便一个决定都能让底下人仰马翻,他自然也想知道他的每一项国策是否都确实的为百姓谋来了福祉。
宋行清微微一笑,“皇上爱民如子,是百姓之福。”并非奉承,这是他的真心话。
“能得宋大人一赞,朕心甚慰啊。”说完他哈哈大笑,少了一份拘束,没有了那个身份的束缚,他现在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恍惚地窥到了那抹久违的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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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客栈,日照已不若先前猛烈,树影斜了几分。
帝思远看着街道两旁的小商铺,有些意犹未尽,“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丁保大骇,“不是直接回去了吗?”千万不要啊皇上,我们都已经出来一上午了,再不回去被太皇太后发现了起码要剥卑职一层皮啊……
他自哀嚎,帝思远不受影响,“行之,你可有好去处?”
行之?没由来的宋行清心头漏跳一拍,不着痕迹顺了下呼吸,“已经接近未时了,怕宫里着急,臣以为我们还是尽早回去为妙。”
摆了摆手,“不急。”他看了眼当空的日头,侧首想了下,“时辰还早,不如,”转首看着宋行清,他慢悠悠地说道,“我们去趟太液湖吧。”!是他多心了吗,他怎么觉得在他眼里看到了一抹别有意味的注视,“太液湖?”
帝思远若无其事一笑,转身就走,“是啊,那里风光秀丽,不可虚了此行。”
丁保无奈看了他一眼,挎着一张脸跟了上去。
他呆站在原地,有些失神地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渐觉心惊,他果真不知他的心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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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湖,六如亭,一个曾经见证了年华滋长了梦花的地方。
湖边依旧植满了杨柳,如烟如雾千丝万缕垂向湖面,如美人临水顾盼。风光依旧向华年,只是人心已变。
凉亭外站着两名斯文男子,分前后而立,距三步之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安静的湖畔,帝思远声音不若平时沉稳略带了点惆怅,他看着那翠色凉亭上的偈子,问着身后的人:“你也认为这世间一切当真只是梦幻泡影,爱恨情仇都只是过眼云烟吗?”
丁保早跳上了十数丈外的一棵古木上,警剔地检视周围环境。午时刚过,偌大的树林里竟也找不着其他人影,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这样的宁静很令人着迷。
宋行清不明白他何来此等感慨,就如同当初莫名其妙于他垂问《女诫》一般。然而也许是被这平静的气氛影响了,看着这具总是出现在他梦中的身影,宋行清无端染了一分叹息,“梦幻泡影不过是佛家的告诫,提醒凡夫俗子不要执迷不悟,慎戒贪嗔痴。然正如佛家所言,既是三毒又岂能说清就清得了,只要心中尚有情,一切不过是痴人说梦,想要说万事皆空不过只是无奈之举。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真真正正看透世情,佛门僧侣并非人人有此善缘,终是放不开。”
“放不开?”他喃喃念道,依然仰首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字,淡声问道,“你也有放不开的事吗?”
视线落在他被风吹起的发梢,似勾起点点忧愁,他半晌才答道,“……有。”
帝思远沉默了很久,然后有些压抑的问道,“是什么?”
是什么呢?宋行之勾起一抹苦笑,然后有些自嘲地垂目,他为什么跟他在谈这些朝政以外的事?他又该如何回答呢?如果听到了他的答案,想必下一刻将他削官杀头算是轻的了。他摇头,说不得说不得,“只是一些琐事,劳皇上垂问了。”
帝思远下意识排斥那个称呼,“我现在不是皇帝,你也不是臣子。我们就当一会儿普通人。”
“……是。”可是这又如何,那个身份依旧如深渊般横在眼前。
“那你可以说了?”他抿了唇,有些紧张。
宋行清看着他的背影,神思复杂,“只是一点小事——”
宋思远背手轻叹,“你还是不愿说么?”
失落盈满心头,宋行清神色黯然,突然不知如何接下去。你是皇帝,我是臣子,又有什么可以一说。
“罢了。”宋思远缓缓转过身,似含千言万语的眼神落到他身上,凝视片刻,好看的唇微张,“你不必说,我明白。”
正被他的视线看得慌了手脚的宋行清更是听得胆颤心惊,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在他的凝眸中渐渐合上了双唇。少了那身金色龙袍他看来不再那么遥不可及,他就站在他三步外。素色的儒服,幽远的眸色,这是他一直的追寻,而当它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发觉他竟无法言语。就那般呆呆地看着他。
缘起缘灭酒一盅 第六十一章 关月辞(下)
更新时间:2011…8…12 16:34:15 本章字数:4523
二姐的话他一直牢记于心,而当知道他即将奉命成亲时他心乱如麻。他不知道他想怎么样,只是一直以来习惯了他的存在,只是某些迹象告诉他那个他奢望的未来也许并不遥远时,他突然有了去争取的念头。只是他不知如何去跨出那一步,他不知他是否依然如昔,不知他是否愿意再等他一回,更不知他是否愿意背负道德孝念的谴责。太多的不知,太多的陌生感,他已回不去那个天真无知的顽童。他不能明言也不知如何去明言,他只盼他们有着共同的心愿,于是便有了所谓的灵犀,他便能明白了他的隐义。
他踌躇了一会,像下了决心,“你,一定要回去?”日前收到他的奏折,说家中有事,告假三个月。然而,二姐却告诉他,所谓的‘有事’有着另一种说法——成亲。
渐渐在他的注视中招架不住,宋行清费力地压下内心的激荡,他艰难地垂下眉目,“父母之命,恐难推托。”他怎么可以这般随性,这样看他是什么意思?这早已超出了君臣的礼仪,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叫不合礼数,倘若他真的知道什么……这样不是要诱*惑他犯错吗。他没那么单纯,他也知道他的皇帝不是个会浪费时间在闲事闲话上的人,他已经隐约明白他何以一反常态地要出宫,又何以一意孤行要来这个太液湖。而现在,他又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他用力握紧拳头,极力抗拒着心底不由自主的猜测。
看出了他的挣扎,帝思远突然一声轻笑,这与他平日的笑声大为不同,他听出了不该有的苦涩。宋行清默默抬起眼眸,眼前人唇边还盛着那点写满酸涩的笑,突然很想上前抹去这朵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然而,却在举步前生生止住——他是君,他是臣。
帝思远不再说话,两人相顾无言,陷入了沉重的安静。北风吹过刮下了一地黄叶,空气中多了一份暧昧的凄酸。
这是屈指可数的亲近,可笑的是近十年的相处却形同虚渡,这数千个日夜都比不上初遇的那份青涩甜美。四目相对间,什么忠孝礼仪,什么君臣之别通通散于天际,这一刻,他们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怀念看到了不甘看到了苦涩,这一刻,他们的心紧紧贴到了一起,这一刻他们明白这么多年的私心所系并不后悔。这个他一直不敢亵渎的他的圣上,他终于鼓起了直视的勇气,当他眼中的酸楚落入眼底时,他感觉到那颗无形的泪珠滴落到了心尖上,心底那最柔软的一处被触动,眼前的他就像一位委屈的孩子,他很想紧紧将他圈入怀中,轻声抚慰,给他他最真切的温柔最深情的呵护。然而他却只能止于三步外,这短短的三步就像隔阻着牛郎织女的浩瀚天河,牛郎织女尚有喜鹊为媒,他们呢?他们永远都得束缚于身份的禁锢。
你后悔吗?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二姐怜惜的声音。后悔?他不能后悔。他只能怨恨生不逢时,叹息有缘无份。他何尝愿意放手,何尝愿意他转身另娶他人?可是,他又能如何?他是皇帝,他是皇帝……
两两相望间似乎说尽了一切也决定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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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前面有状况。”突然,丁保从树上跳了下来,很快飞奔到二人跟前。
沉沉的气氛被打破,两人很快收起思绪,凛了神色。
“什么事?”帝思远哑着声音问道。
“前面好像有打斗,朝这边来了。”丁保一脸惊慌,巴不得马上把这两尾大头请回宫。
“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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