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剑立云沙》第138章


想着,阿勇也迈开大步,跟了上去。
玉心迈进麟德宫正殿的大门,只见贺兰昀头戴珍珠飞翅碧玉簪缨素冠,身着一袭玉色羽缎青色莲花常服,安坐在几案前,烹茶以待。男人是那么的洁净淡雅,又是那么的华美尊贵,他手捧香茗,神色安详,抬眼望过来,那双内敛金芒的瞳仁与晨曦辉映,华彩熠熠。玉心一颗惴惴的心,忽地平复下来。
她缓缓上前:“昀。”
男人微微一笑:“兰心。”
而后,两人对视,沉默。
大殿正中玉台上三足金鼎香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腾,馥郁芬芳。朱漆殿柱后厚重的华锦帷幔低垂曳地,上织百蝶穿花,舞动翩然。几案两旁的铜鹤翘首振翅,金光闪闪灵动辉煌。这一切都只是陪衬,更显得男子超逸拔俗,卓然独立。
玉心傻傻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忘了所有的言辞。男人抬手一指身边,示意她坐下,她便乖乖坐了过去。他为她斟满香茗,她端起茶盏,鼓起腮帮吹吹,咕嘟咕嘟灌了下去。而后便见男人挑眉看着她,她不服气地瞪他:“我渴了,怎么,你是不是又在心中笑话我粗俗鄙陋,不及你高雅雍容?”
“没有,我早就习惯了。”
他一句话堵得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一盏盏为她斟着,她咕嘟咕嘟灌着,大殿寂静无声,隔间的滴漏清晰可闻,朝阳徐徐升空,渐渐竟然将近午时。帷幔后、四壁间、画栋上暗藏的金兰卫傻眼地看着,握着刀剑的手心里蓄满了汗水。碧玉屏风后,老当益壮的姜子良披挂齐整,贺兰杰一身黄金锁子甲立在老岳父身边。他们身后的修衍目瞪口呆,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阿昀说,她不负我,我不负她。
阿昀说,她先动手,外公尽管拿人吧。
阿昀说,她不出手,谁要出手,就从他身上踩过去吧。
如今,这是什么状况?
玉心不知灌了多少茶水下肚,初时,她是真的渴了,此时,再也喝不下了。举着羊脂白玉素色茶盏,她发起呆来。连夜赶回,饥肠辘辘,觉出宫中的变化,森寒的杀气,本来心里是极怕的。可是见到了贺兰昀,她忽然就坦然了。
他说:“兰心,今世来生,我只愿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不负我,我绝不负你。”
可她一直都在欺骗他,利用他,辜负他。而他一直由着她,护着她,伴着她,装成傻瓜,给她利用。
她想起七岁时,澜清轩中她与他四目相接,她对他曾有的怦然心动。可她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被他吸引,不要被他迷惑。他是高华无比的簪缨贵胄,她是亡了国的前朝遗孤。他是主人,她是奴婢。他高高在上,她跪在尘埃。他和她之间根本没有平等可言。即使她能感受出他待她的不同,他的点点心意,她仍不忘告诫自己,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
她要自由、平等、真情。可在他身边,他时刻不忘提醒她奴婢的身分。他给不了她,那时,没有人能够给她。
他对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他对她的好,她都记得。她偷学武功,他便认真教她。她喜(霸…提供下载)欢读书,他便让她进书房伺候。她懒散贪玩,他任她偷偷跑到翠波湖游荡。她担心阿勇,他把他收进了安澜院。她开口求他,他立刻就允……她感激他,但无法报答他。鸿雁在云鱼在水,他是展翅云端的惊鸿,她是无力越过龙门的鲤鱼,这是他们的距离,无法逾越。他不顾她的意愿强收了她,她真的恨他。那一刻,他待她的所有的好全部抵消。她下定决心,绝不受人摆布,一定要逃。
而祁风,出现在她生命里。同样高贵的他从没有看低过她,处处为她着想,她信任他,视他为朋友,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他。他愿意帮她,她感激他。但她知道,他也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她对他说,她不做妾,而已是丹南郡王的风也无法承诺娶她为妻。无论是风还是昀,都给不了她。
她要走,远走高飞,和这些人再无牵扯。而祁家剧变,将她和祁风,紧紧相连在一起。祁风给了她希望,闯荡天下云游四海,做一对江湖儿女。她一直盼望的自由,就是如此。而当他们一起跳下断崖、落入滚滚丹江水,就注定了她和祁风的牵绊,一生一世。
羽山帝陵,祁风遭陷害坠崖,她猛然参透许许多多盘根错节的关系。有人设下陷阱,一环扣一环,一步接一步,将她和祁风引向绝境。
而贺兰昀扮成了修衍,陪伴在她身边,如同一个仁厚的兄长,保护她支持她,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和鼓舞,同时,他用一张深情的网,将她紧紧罩在其中。她猜到了他的身分,也曾怀疑他知道内情,但那时,她唯有依靠他,利用他,保住她腹中的孩子。
命运翻覆,世事无常。在她挣扎抗拒后,重新回到了起点。回到了起点,却永远失去了风。如果,她早知如此,早知她逃不开,早知她会回来,当初她就不该去招惹祁风,那样就不会害得这么好的男人被人算计、陷害、无颜立于世间、伤心伤情一生。
她满心的愧疚,对风,对昀,皆是如此。她贵为帝王之尊,却护不住自己的爱人、护不住自己的孩子,要欺骗、依靠、利用另一个男人,保住她和风的孩子。
而这两个男人,都对她,用情至深。伤了谁,她都会痛,痛心疾首。
如今,她注定失去了自由,被身世羁绊,困在道道宫墙之中。而那天,昀牵着她的手,走入重重宫门,他告诉她:“你心心所念的那个人在哪里,自由便在哪里。”
她终于明白,他为了她,甘愿放弃所有,他低到了尘埃,只为陪在她身边。她怎能不心动,她怎能再伤他?
三百年的恩怨,注定要在她手上了结。三百年的恩怨,断送了她和祁风。她有她推卸不了的责任,这是她的宿命,她无法抗拒。雾隐谷,她再也回不去。丹江边的断崖,是她无法登上的彼岸。风,恐怕今生永无相见之日……
雾气迷蒙了双眼,玉心无力地垂下头去,身体也委顿地矮了下去。
“兰心?”
贺兰昀伸手来扶,他的手刚一碰触到玉心的双肩,便觉女子浑身一颤,身体瞬间绷紧。他一愣,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就见女子紧紧闭着眼睛,眼角泪意闪现。他这才发现她颊上的晕红是因为涂了胭脂,胭脂下,藏着一道抓痕。
“谁干的?”他立刻怒了,有人竟然敢打他的女人。
女人一震,大睁双眼,不知男人怒从何来?而男人已从袍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青玉瓶,开了盖子,倒出一滴晶莹的凝露,修长的手指接住轻轻搽在她的脸上。那道抓伤一直在疼,热辣辣地提醒她叶凤奇死了的事实。现在男人的手指轻柔地划过,如沁凉的泉水滋润肌肤,痛感立消。而女人的泪,忽地落了下来。
她刚刚以为他出手拿她。她一路上都想着叶凤奇的话,她设计让叶凤奇死,昀会不会不再容她。那他会怎样?拿下她、幽禁她、废了她的功夫、最终让玉融杀了她?不会的,不会的。
可是,一进紫曦宫第一道宫门,她就觉出哪里不对了。御林军手持长枪森严布防,左右巡视,周遭沉闷压抑全是紧张的气氛。而麟德宫前,寒气扑面,有埋伏。
她一步一步走来,等着他出手,等着他负她。他负了她,她就有理由恨他,就不用再为记挂着另一个男人而自责愧疚。刚刚,她以为他出手了,吓得她全身绷紧。可她没打算反抗,她无法用他教她的功夫伤他,无法率他给她的护卫冲上来厮杀。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只是什么也不做,静静地等。
男人问:“他还伤了你哪儿?”
他是怒这个?玉心摇摇头,终于说出口:“叶凤奇死了。”
一句话,立时,所有人的心提了起来。秦长云始终斜倚着朱漆大门,妩媚森寒地笑着。阿勇恭谨地立在门口,心中焦急满头大汗。姜子良握紧了手中的宝剑,修衍前胸后背的战袍都湿透了。
贺兰杰透过玉屏上的缝隙盯着玉心,沉思着。他一直以为昀儿步上了自己的路,真心喜(霸…提供下载)欢的女人心里藏着别人。昀儿的母亲,他的爱妻,心里没有他,她喜(霸…提供下载)欢上了一个普通家世的子弟。但姜子良如何能依,父母之命不可违拗,她嫁给了他。昀儿一直以为是父亲亏欠了母亲,是父亲另寻新欢,才使母亲郁郁而终。为此,昀儿守孝那三年,竟始终未和他说过一句话。他无法解释,不能解释,唯有默然。他也想放她自由,可世俗不容,岳父大人也不会准,唯看着心爱的女人形消骨瘦。昀儿像足了他的母亲,怕只怕,情伤一生。不过,此时,他看着玉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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