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水江湖》第92章

有多久都没有如此肆意一场，最近有太多的事情，本以为醉过之后心情会好一些，没想酒入愁肠，却是更加摧折人心。
第九十八章　多少英雄只废丘
听尘来到素潋别院外，原本的歌舞笙簧早已罢了场。夏天凌遣走了所有的伶人，听尘本以为进去时一定是杯酒狼藉，满目怆然。
叹着气推门进院，却是一怔。夏天凌负手执着长枪，峭立在庭院中间，木芙蓉花下，银色长袍泛着耀眼的辉光，听到声音微微转过头来天光照在面上，仿佛又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
“你来了。”夏天凌回过头对听尘温然一笑。
“叔父。”听尘知他早晓得自己的身份，便不再掩饰。
“你终是肯承认了。”夏天凌眼带笑意。
听尘面色一僵，随之释然。
“你一定以为我会和夏焱一般烂醉庭中，可是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那份少年心性早就烟消云散了。”夏天凌摩挲着长枪眼中多了几缕萧索。
这支枪伴了他很多年，那个时候他少年凌志，统领万马，征战四方，何等意气风流。
日影之下还可以看出当年的气魄英姿，只可惜多年的幽禁之后，当日的棱角早被磨平。萧索庭院，终日酒樽伶人相伴，人变得瘦削憔悴，眼中也失了当日的光彩。
听尘望着他，眼中竟有一丝痛惜。若是他们生在同一个时代一定会成为不可多得的对手。
夏天凌回看听尘，看似平淡地问了一句，“你父亲走的可安稳？”
听尘眼中的痛苦一身而过，过了半晌，平静地点了点头。
夏天凌看着他叹了口气。“我原以为大哥是个冷面冷心的人。可是我错了，他不过是面冷心热”仿佛想起了什么夏天凌眼中飘过一抹萧索。
过了许久他才微不可闻地接了一句，“其实，你真的很像他。”
听尘恍若未觉，看着庭中落花，眼中却有了一丝迷惘。
“这战袍有多少年都没有再穿过了，如今已经大不如当年了。”夏天凌握着长枪，笑容中颇有些自嘲。
“叔父风姿卓然，纵使如今也是我等小辈望尘莫及。”听尘淡淡笑着，这话确是真心。
“是么？你陪我舞一段？”说罢夏天凌起势已成，听尘笑着拔出墨阳。
“一片荒城枕碧流。曾是当年龙战地，飕飕。塞草霜风满地秋。霸业等闲休，越马横刀总白头。莫把韶华轻换了，封侯。多少英雄只废丘。”
英雄惜英雄，但是英雄多是孤独的。多少英雄只废丘，行的越远就越是寂寞。他们是如此，江湖人有几个不是如此。
“铮”的一声枪剑和鸣，二人同时收了手。
“好！不愧是哥哥的孩子！”夏天凌有些激动地拍了拍听尘的肩膀，多少年没有舞得如此酣畅了。他仿佛一下子变得年轻了许多。
听尘笑了笑，悄悄捂着嘴微咳了几声，是娘胎中带的病，外祖母是这样，母亲也是如此。
夏天凌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岔开。从剑袖中拿出一张纸来，递给听尘。
听尘有些诧异，接过来一看竟有些不可置信地回看着夏天凌。
夏天凌早料他会如此，“这便是我多年收拢的官员名单。七夕那日，枫都南门那边的守军会换成我们的人，从朝凤大街便可直通丹凤门。进了丹凤门我想夏焱也会有他的部署。”
听尘望着这些官员的名单，多是手握兵权的武将，从京都，京畿乃是各地均有涉及。当日若是夏天无派人调兵，这些官员倒戈便是对他的致命一击。
“为什么要把它给我？”听尘不解，把名单给他，就相当于把这些官员同时交付到了他的手上。若是七夕那日成功，听尘和夏焱终会有一人称帝，就是夏天凌本身也是有资格的，夏天凌此时把名单给他，岂不是就暗示了他是支持他的。
“你可是疑惑我为何不把名单给焱儿。”夏天凌望着虚空，天光明媚，云影若絮，他的嘴角有明显的笑意。“是因为吟素，我不想她的孩子继续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再生存下去。他应该陪着吟素策马江湖，过自在逍遥的日子。”
夏天凌回头深深望着听尘，“有一天，你会怀念这样的日子。”
听尘的心像是被撞开了一个大洞，他的父亲只想让他替他夺回属于自己的位子，却从来不会考虑儿子的幸福。听尘这一生几乎从未为自己活过。
策马江湖，逍遥自在，可身在江湖的时候他又何尝自在过？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便是在枫都沈府的小小院落中罢。花灯，烟火，还有那无邪的笑颜。
“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那个位子我们会帮你留着。”夏天凌望着听尘眼中竟有一丝疼惜。
听尘踩过满园衰草，拂过木芙蓉花枝，郊外的狭窄路径上空无一人。偶尔春风吹落了几瓣野花。五年，他还有五年的时间。时间残酷，愿景荒芜，不知经年之后他们这些人又会是何模样。
他已等不到他们苍老，那个孤冷的位置就由他一人独自承受吧。
林绾舒与疏袖二人一同走在烟波渡旁，傍晚湖水起了雾，缥缈的如同一个梦境。
林绾舒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疏袖，若是听尘和寂和同时为你死了，哪一个会让你更伤心。”
疏袖不妨驻了足有些诧异地看着林绾舒，“林师叔，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她用手撩开了被风吹乱的发丝，难掩尴尬。
“一个人或许可以爱上两个人但最后相守的却唯有一个，疏袖，我想知道最后你会选谁？”林绾舒倒是问的直接，有时候，人就需要如此当头棒喝。
疏袖一时有些无措，本应脱口而出的名字却如何也不能顺利说出，不应是寂和么，本应就是寂和啊。为什么她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林绾舒看在眼中，心中了然，疏袖的心在挣扎——其实她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啊。
“有时候人们喜欢把其他的感情误以为是爱情，又有时候，人们喜欢把爱当做其他的感情。疏袖，我希望你能看得清。我这一生恐怕就此错过，而你还年轻。”林绾舒眼神温静淡然，也许这一生她注定就此孤独度过，可是她并不痛苦，反而有一丝泰然。
无爱无憎，也无了羁绊了。
第九十九章　永忆江湖归白发
承平启光十六年七夕之夜。
战火猝不及防地席卷了整个大地。以枫都为中心，邺城，秦望山，永安郡，丰城遥相辉映。一夜之间箭矢的流光，刀剑的冷芒刺破了人们歌舞升平的幻梦。
朝凤大街风月堂中。尘水楼，墨羽盟，芍药山庄，屏山，江湖上各方领主均聚首于此。
郁听尘，沈疏袖，寂和，冷戎，夏焱，夏天凌，步光，沈紫衣，林绾舒齐聚于风月堂丹熙阁中。他们的会盟开启了一个乱世的到来——从此江山易主，江湖倾覆。
听尘带领了尘水楼所有的精英，以及苍梧山庄暗藏的势力打开了皇廷的丹凤门。众人齐齐攻入，夏天凌和夏焱带来的军队包围了皇城四周。
这场叛乱迅疾的让人无法置信，枫都的百姓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紫金殿的玉阶上依旧泛着盈盈的柔光，高耸的楼台就在眼前仿佛是一场幻梦。疏袖站在玉阶下，握着指柔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十多年了，她无时无刻不想重回到这里，把手中的剑插入那个人的胸口，让他也尝一尝死亡的恐惧。
偌大的皇廷中除了他们的呼吸声再无别的声响。气氛冷清的有些诡异。
听尘皱着眉，看着四周，“不好，有埋伏。”平和冷淡的语调，没有半分紧张波澜。
众人皆提高戒备，仿佛配合着他的推断，紫金殿前宽阔的广场上忽然涌进了大批黑衣人。殿门大开，玉阶上站满了绯色衣裙的女子。
那些女子便是魅魇吧，那些黑衣人便是六幽门训练的死士，果然逼得夏天无使出了最后的绝杀。
可是魅魇均已死，而六幽门的首领却站到了他们这一边，想来他们也不吃亏。墨羽盟对六幽门，不知道这两个同司暗杀的组织哪一个更强。
双方都在等对方出手，冷然对峙，空气僵死。
忽然沉稳的脚步声一声声地扣在人们的心上，玄色的长袍曳地，上面龙纹团绣，鹰隼般的眼眸冷光迸溅，夏天无面无表情地出现在玉阶的顶端，像是无情的神祗般俯瞰着不自量力的众生。
就是他，就是这个嗜血冷酷的君王。疏袖紧握剑柄的手因为用力，关节泛出隐隐的惨白。
“夏焱？我真想不到你也来反我。”夏天无眼中有了一丝失望。
夏焱冷冷盯着他，没有言语。
“你是大哥的孩子吧。”夏天无指着听尘，“你的眼睛和他很像。”
静静看着他，眼中却是冰冷彻然。
“三弟？七夕丫头。好，好你们来的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