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引》第27章


纱帐在风中波浪般起伏,小心望去,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巨人端坐其中。
那毫无疑问,只是一个像。
也许是什么神祗,也许是杜家祖先的刻像,的塑像。
沈胜衣打量了一会,终于拂袖,“呼”的一声,纱帐被拂得疾扬了起来,挂在钩上。
纱帐后的东西立时都毕露无遗。
对门是一座神坛,供奉着一个巨大的紫檀像。
刻的是一个老年人。
那个老年人一手捋须,一手仗剑,仰天作长啸之状,威武之极!
刻工精细,神态活现,若不是色泽有异,高度又非常,骤看下,不难就以为那是一个活人!
沈胜衣一眼看清楚,立即就变了面色,变得很难看。
他并不认识那个老人,令他变色的也不是那个老人的相貌。
只是那个老人所仗的长剑!
剑长逾七尺,虽然这样长,与像本身却正合比例,一些也不觉特别。
整支剑一样是紫檀木雕就,虽然是木剑,看来仍然觉锋利。
好像这样的一支剑,当然哧不倒沈胜衣。
当年十三杀手之中的高欢,剑长六尺,杀人于丈外,沈胜衣在剑下险死还生,仍然不惧。
而最后,高欢还是倒在他剑下!
真的剑他都不怕,何况是木像手中木剑!
令他吃惊的,其实是木剑上穿着一个人!
上官凤!
剑从上官凤的前胸刺入,后背穿出,入肉三尺!
剑指天,上官凤的身子也就被挂在半空!
不是上官凤的木像,是有血有肉的真人!
血彷佛仍然在奔流,顺着剑身流过剑柄,流入木像的掌心,再顺着手臂,流入木像的衣袖之内!
血鲜红,独目惊心,沈胜衣亦被惊倒。
上官凤的眼睁大,充满了恐惧,也充满痛苦,樱唇仍张开,已一丝血色也都没有!
一剑穿心,上官凤那刹那的痛苦沈胜衣不难想像。
他也是老江湖的了,可是又曾见过这么惨厉的景象。
一望之下,他大惊失色,又好像听到了上官凤撕心裂肺的那一声惨叫。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如梦初觉,身形“霍”地猛倒翻,落在祠堂外,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啸!
惊天动地的长啸?
风急吹,竹涛一阵又一阵。
衣袂声响,杜乐天人如天马行空,横跨过竹梢,飞落在祠堂之前!
他随即奔马一样奔上石阶,一面大呼道:“沈兄弟,你可是在内?”
沈胜衣这时候又已回到木像前,听得叫,应道,“在这里!”
杜乐天脚步不停,一面追问道:“凤儿呢?可是也在内?”
沈胜衣没有回答。
杜乐天语声未落人经已奔进,在门外,他已经嗅到血腥味,神色不觉紧张起来。
入门第一眼他就看见那个老妇人的尸体,面庞一沉,道:“壁虎!又是壁虎!李大妈不过是一个婢仆,这把年纪,为什么连她也不肯放过?”
他又细看了李大妈的尸体一遍,才问道;“沈兄弟,凤儿?又是在那里?”
沈胜衣手指那个木像,他的手才抬起来,杜乐天已看到上官凤穿在木像那支长剑上!
他整个人立时如遭电殛的猛然一震,怔住在那里。
沈胜衣别过头去,他实在不忍看到杜乐天的表情。
杜乐天那刹那整张脸都抽搐起来,须发皆颤,就像是秋风中的落叶,整个身子急激的不住颤抖。
他的一双手不觉握拳,指节发白,“格格”的发出寻连串爆粟子也做的声音。
即时一阵铃声叮当,周济如风从门外掠进来,他本待发问,可是刹那间,他已然看到了上官凤的惨状,当场就目定口呆。
上官无忌也不例外,他是最后进来的一个,与周济却只是几步之差。
他的目光很自然地顺着杜乐天周济两人的目光望去,一望之下,目光立时凝结。
他浑身的血液亦彷佛同时凝结,面色骤然白起来!
死白!惨白!
堂中虽然多了三个人,现在却比只得沈胜衣一个人的时候似乎还要静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官无忌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笑声悲激,他苍白的面庞倏的升起一抹红晕,笑声一顿,“哇”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杜乐天身形急动,欺至上官无忌身旁,左手握住他的左臂右掌一转,抵在上官无忌的后心之上,一股内力连随透过去。
上官无忌胸膛一挺,咽了一口气,道,“无妨!”
杜乐天沉声道:“无忌,现在并不是伤心的时候。。
上官无忌摇头道:“小婿只是一口气咽不下来,一口血喷出,反而舒服得多了。”
杜乐天道:“你懂得保重就好了,若是因此气倒,倒遂了壁虎的心愿!”
上官无忌道:“要倒我也与壁虎一起倒!”
杜乐天道:“这才是!”一顿接道:“说气,我比你更气。”
他转问沈胜衣:“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沈胜衣道:“晚辈在进来之前已经看见月洞门上的横匾。”
杜乐天手一指,接问:“那你又可知这是谁人的雕像?”
沈胜衣还未答话,杜乐天已自答道:“是家父,也是他自刻的木像,只望杜家世代,也像他这样的威武,笑傲江湖!”
沈胜衣道:“老前辈已经做到了。”
杜乐天自愿接道:“这个地方是杜家的灵魂,是杜家的尊严所在,壁虎现在却将我的外孙女杀在这里,杀在那支剑之上,你应该知道,是表示什么?”
沈胜衣无言点头。
杜乐天握拳接道:“壁虎啊壁虎,你若是落在我的手中,不将你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语声一落,他身形一动,疾掠向那木像,半空中风车般一转,就将上官凤的尸身从木像上拔出,抱入怀中,跃下地上。”
上官无忌急步上前,伸手去接,杜乐天却道:“让我抱着她。”
一顿接吩咐:“你们跟我来!”当先举步往祠外走去。
一面走一面又说道:“安置了凤儿的尸体,我们就开始行动,搜索壁虎!击杀壁虎!”
最后两句话,一字一顿,充满了愤怒,也充满杀机!
这个当年叱咤风云,笑傲江湖的老人,终于大动杀机!
好像他这种人,若说将壁虎碎尸万段,只怕就不会千段作了。
壁虎何在?
杜九娘也听到了沈胜衣那一声长啸,可是她没有动。
她知道沈胜衣那边一定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事情。
可是在她眼前发生的这一件,却已经够严重的了。
她现在正在周济居住的那个院落之内,在院中一株白杨之前。
白杨多悲风,虽然并非在深秋,听来仍令人心头萧索。
上官雄就靠着白杨树站着。
他所以仍然能够站着却是因为那株白杨的一条横枝穿透了他的胸瞠,其实是挂住在那里。耶条横枝是被剑削断,另一截就在旁边地上。
断口非常整齐,绝无疑问,是断在一支极之锋利的兵器下!
上官雄致命伤电显然不是左胸膛,是在他咽喉!
在他咽喉上有一个剑洞,血仍然在奔流,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的眼睁大,面上的肌肉已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他的眼瞳中也充满了痛苦,充满了疑惑。
那种疑惑的神色,绝无疑问是远在痛苦之上,就彷佛,他死前,完拿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对方剑下!
所以他的一双手十指虽因为痛苦而勾曲,并没有丝毫反抗的表示,亦远离剑柄。
在对方出剑的一刹那,他显然甚至仍不以为对方是杀自己。
这只有一种解释,杀他的那个人是一个平日信任的人。
也因此,虽然剑刺入咽喉,他有的也只是疑惑、痛苦!
丝毫恐惧也没有。
杜九娘却没有在意上官雄的表情,她整个脑袋,整个身子都已被悲哀、痛苦塞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疯了似的扑前去,紧抱着上官雄的尸体,不住地摇撼,不住地嘶声哭叫起来。
她只有上官雄上官高两个儿子,现在都已经死亡,那种痛苦并不难理解。
她哭叫着将上官雄的尸体从树枝上拔出来,一股血同时从上官雄胸膛伤口激出,溅湿了杜九娘的胸襟。
杜九娘浑身的血液亦同时奔腾起来,抱起上官雄往院外奔出去,一面发出了几声撕心裂肺的尖啸!
尖啸声迅速地传了开去!
杜乐天沈胜衣四人这时候正走在竹林间的小径上。
他们的耳朵何等锐利,一听尖啸声,已分辨得出是杜九娘的声音,是从那一个方向传来!
杜乐天那刹那面色难看到了极点,道:“又出事了!”
上官无忌面色亦铁青,道:“不知是芸儿还是雄儿?”
语声未已,“叮当”铃声响处,周济如箭般射出,疾向前射去!
沈胜衣上官无忌身形亦动,杜乐天也动了,他满头白发怒狮一样飞扬,身形快如奔马,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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