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握住伍子曦的手,一脸期望的看着他,又说:“祖母知道难为你了。祖母老了,但不糊涂,那些人是什么心思祖母知道。可一想到几代人成就的伍家,要是就这么没了,祖母心痛啊!”
伍子曦始终沉默,自从他知道真相后,他存在的一切支撑就是终究有一天看着伍家倒台。
似乎是话说多了,老太太的脸上泛起一种奇怪的潮红,依旧不遗余力的劝说:“祖母这一辈子有三件事后悔,第一是私心留下了云歌和你母亲,第二件是答应你姑母带云歌进宫,第三件则是允了你父母的婚事。若是能重来,祖母会让苏大人将云歌和你母亲带回去,便没有后面的波折了。曦儿,这些都是老一辈的恩怨,你便都放下吧。”
老太太不说这些还好,说了伍子曦心中怒火更旺。
“祖母没有错,错的是伍家权势太大。不然,当初就不会牺牲了姨娘,又来牺牲我娘。祖母却说要我放下?还有那关了我的十年,又算什么呢?”
伍子曦负气要走,却被老太太一把拉住,未语先闻一连串的咳嗽声。伍子曦心软,又急忙回身扶住老太太,一边替他顺气一边说:“祖母小心。”
“曦儿,那十年你若不在别院暂避,如何得保安康?那不是你父亲的意思,是祖母的意思啊!咳咳……”
伍子曦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你也知你大娘不喜你,祖母不能时刻把你带在身边,她会越发的嫉妒你,保不齐就会生什么恶念。祖母只得让你父亲把你送到别院,待你稍大些再接回来。曦儿,你误会了。”
“好,那十年不算,可姨娘和我娘的事呢,祖母又如何解释?难道当初妩贵妃无嗣,不是祖母去求了姨娘,让她去伺候皇上,有了朔王又归到妩贵妃名下吗?还有我娘,当年祖母不也是眼见着事情发生,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吗?”
老太太眼睛瞪得很大,似是想不明白,这些隐秘之事他是如何知晓。
伍子曦冷笑一声,说:“祖母以为孙儿什么都不知道?还有姨娘和我娘都竟是怎么死的,孙儿也一清二楚。祖母认为,这些孙儿都能放下吗?”
“咳咳……你……你怎会……咳……”句不成句,声不成声。
“祖母可还记得孙儿的奶娘?她是……”附在耳边,那名字只得二人听到。
却见老太太瞪圆了眼睛,万般不敢相信。许久之后,方长长一叹,唉呼一声,说:“命数!命数!欠人的终究要还,罢了,罢了……”
伍子曦满面凄色,不是他太过狠心,而是那些恨太重,除了报仇他不知道如何疏解。可此时,看着老太太悲凉的神色,他的心亦不好过。
“祖母……孙儿只能保证,不会赶尽杀绝,就当是还这二十年伍家的养育之恩。”
老太太眼睛为之一亮,知晓这已是他最大限度的宽容,含泪的点点头,哽咽的说:“谢谢!”
伍子曦微微点头,又说:“祖母是疼我的,我心里都清楚。祖母且宽心修养吧,不多日便会好的。”
心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有了着落,老太太紧绷的神经松下来,却显得困乏极了。无力的摆摆手,却说:“好不好祖母心里明白。曦儿,祖母的那点家底都留给你了,别拒绝祖母,给了你至少不会污了那些东西。可惜,祖母等不到你娶妻生子的那一天,要是当初那娃儿真是你的,多好啊!”
伍子曦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约莫是幸儿那娃,想到九姬他们,却是神情略松,带了一丝笑说:“等祖母将养好了,总有那天的。”
“呵呵,就你会哄我这快入土的老太婆。曦儿,祖母问你,对那位小姐你是真心的?”除却了那些陈年旧怨,只剩下一个长辈对小辈的关心。
伍子曦点头,极认真的回答:“千真万确!祖母放心,她是个好女子。”
“祖母看得出,她心里也是藏了事的。曦儿啊!祖母希望你娶个简单的女子,平平安安的一辈子。”
“祖母,这样的女子才正适合孙儿!祖母莫再劝了,孙儿主意已定,除了阿九,断不会再有第二人。祖母,孙儿要的是此生只为一人去。”
老太太眼神有些模糊,她这个孙子素来是有主张的,天地间哪个男儿能说出这番话?那女子是有福的了!
“好,好,曦儿觉得好,日后记得将子孙带到祖母坟前,给祖母看看。”说话间从手上退了一只镯子,塞到伍子曦手上,又说:“这是祖母的嫁妆,你送与她吧。曦儿说的对,曦儿是心高的,寻常女子又如何配得?”
镯子伍子曦不陌生,打他记事起就见老太太戴在腕上。仿佛已经吸足了灵气,通体的幽翠不说,里面的玉髓细看起来竟像是一只飞凤。
“这镯子跟了祖母这么多年,祖母就舍得了?”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祖母到了这会儿才想明白很多事,身份权势金钱都是虚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却偏生削尖了脑袋去争去抢。唉,这东西留给你们算个念想,给我带到下面,指不定却是便宜了哪个小贼。呵呵……”
有时候,人的通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祖母胡说什么!”
大彝古有训,人积恶,死无冢。意思是,人要是作恶多了,死了都要被人掘坟。老太太自己打趣自己,显然已经看淡了生死,倒是伍子曦,突然生起浓浓的悲。
老太太灿烂一笑,竟是不像病中,连精神都比刚才足些,拍拍伍子曦的手说:“去吧,去把花婆叫来,我有些事交代她。你去歇着吧,晚上就留在家里。”
自从搬出本家后,伍子曦甚少在伍家大宅过夜。此时听了老太太的嘱咐,心里却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敢多说,乖乖的答应,又扶了老太太躺好,这才去外面唤花婆。
一整晚伍子曦都没睡沉,四更天的时候,听到院子里一阵杂乱,然后有人来敲门说,老太太殁了。
伍子曦披着外衣,站在院子里看来来往往的人,却只觉得苍凉。
灵堂布置的很快,其实早两天大夫就通知了伍家,老太太不好,早些预备后事吧,所以真到了这天倒也不显慌乱。
伍子曦跪在子孙列中,听着周围大大小小的哭声,却觉得好笑。人多奇怪啊,明明不想哭却也能挤出眼泪,还能哭的比真的都真。
伍子曦很难过,却掉不下一滴泪来,就这般冷眼的看着一切。那些“有客到”“鞠躬”“家属答礼”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响过,却仿佛远在天边。
“苏大人亲自来了,请后堂休息!”
伍子曦看着他父亲热情到近乎谄媚的招呼苏定山,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伍家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伍家和苏家走的很近,可却不知从何时起这关系疏离了。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这种疏离都不是现在的伍家愿意看见的。
伍家是大家,老太太过世,各个世家都派了主事的人过来吊唁。有看到苏定山的,已准备过来打招呼。苏定山却是一副不欲与人多交谈的模样,对伍寿博说:“老太太不在了,老夫定是要来的。此处离不开大人,有伍小大人陪我即可。”
有伍寿博在的场合,众人会不约而同的唤伍子曦为伍小大人,以作区分。伍子曦却对这个称呼极不感冒,此时却是奇怪苏定山为何点名他。
伍寿博同样感到惊讶,却丝毫未曾表现在面上,唤了伍子曦,嘱咐其好生照顾,便去招呼后来的人。可似乎,明显的有点心不在焉了。
伍子曦引着苏定山往后堂去,一路上相互无言。却是临进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过了你祖母的头七,到珍园去下。”
同一事两方皆莫测
伍家老太太出殡那天,一街两巷挤满了人。
伍家将丧事办得很大,初初彰显了一个世家大族该有的做派。妩贵妃不便出宫相送,却也遣了宸王过来做孝子,披麻戴孝直送到伍家祖坟。各大世家官家吊唁的帐子几乎是十步一个。更有宣帝恩旨,追封一品诰命夫人伍家老太太张氏为巾帼夫人。伍家算是赚足了面子。
且说这老太太却也配得上“巾帼”二字。年轻时曾随伍家老太爷上过战场,据说伍寿博就是老太太战场产子,当年的一段佳话。可惜,知道老太太当年英姿的如今也不剩几人。
行至苏家吊唁的帐子,苏定山亲在其内相送,一杯水酒却不知多少往事其中。
当年,云家、苏家和伍家,那才是大彝的三大世家,其他的都差之大截呢!可如今,云家是早已无人,伍家的老人也都故去,唯剩下他苏定山一人,看着世事变迁啊!
抬眼,不期然的对上伍子曦探究的视线,苏定山缓缓洒下第三杯酒,送上挽诗。
惜辞故人赴奈何,满饮三杯表惆怅。
追忆往昔别今朝,但求黄泉莫慌张。
苏灿在苏定山身后,微微扶住有些身形踉跄的老父。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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