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女侠》第176章


才不敢与我招呼,定是因为有那两名武士在旁,所以不愿露出身份。倒并不一定是因对我有敌意啊。虽然如此慰解,可是一想到吕四娘武功卓绝,既然发现了自己踪迹,一定暗中跟来,将来相见之时,怎生和她谈话?思念及此,又不禁惴惴不安。
这晚,到了蒲城,一件令他更不安的事情又发生了。一进站门,便有两人指着他的轿子道:“是曾老先生吗?”那两名轿夫,也是年羹尧的人,久经训练,一见有人截轿招呼,立刻停下轿子。曾静揭开轿帘,只见那两人递进一张拜帖,道:“曾老先生,请到小店歇足,房间已备好了。”曾静一看拜帖,原来是一个名叫“长安客店”的迎宾拜帖,那时的风俗,客店若知道有达官富商过境,常常派出得力伙计,在城门接待,这也是招来生意的一道,不足为奇。可是以曾静一介穷儒,虽然名满仕林,一生却未曾受过这种招待,见状倒颇感意外了。
曾静不禁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日到来?”长安客店的伙计回道:“曾老先生的朋友今早已通知了我们,房间也定好了。请曾老先生随我们来吧。”曾静愕然说道:“我有什么朋友?”那伙计陪笑道:“曾先生相识满天下,见了面自然知道了。”曾静正待拒绝不去,那两名暗中护送他的武士,这时也都已入了城门,抢先问道:“你们的客店中还有房吗?”客店的伙计忙道:“有,有!”那两名武士道:“好,我也住你们的客店。”这话明明是对曾静示意,非住这间客店不可。曾静没法,只好随那伙计行了。
“长安客店”虽然是小县城中的客店,布置得倒也雅致不俗,在曾静的房中,还有书台等家私摆设,伙计道:“贵友说曾老先生是一代名儒,叫我们布置得像书房的样子。”曾静更是惴惴不安,问道:“这位先生呢?为何不见露面?”伙计道:“我们也不知道呀,他叫人来定房,丢下银书就走了。”曾静道:“什么人来定房。”一伙计道:“是个麻子。”曾静一愕,伙计续道:“那麻子是个长随,他是替他的主人为曾老定房的,他主人的名字他也没有留下来,想来一定是待你老歇了一晚后,明早才来拜会。”
曾静见问不出所以然来,也便罢了。那两名武士要了曾静左右的两间房间,吃过饭后,二更时分,装作同路人来访,进入曾静房间,悄悄说道:“曾老先生,令晚你可得小心点儿!”曾静吓道:“你们两位发现了什么不妥吗?你们可得救救我的性命,我说,不如换了客店吧!”
那两名武士乃是年羹尧的心腹武土,惧有非常武艺,听了曾静之言,淡淡笑道:“替你定房的人不问可知,定是吕留良的遗孽,我们定要等他到来,怎好换店?”曾静不好言语,心中暗暗吃惊。想道:“这两人不知是不是吕四娘的对手?咳,吕四娘杀了他们固然不好,他们杀了吕四娘更不好。吕家兄弟和我到底是生前知交,我怎忍见他家被斩草除根。”曾静这时,满心以为替他定房的必然是吕四娘,谁知却料错了。
这晚,曾静那里还睡得着,他看了一回“春秋”,春秋谴责乱臣贼子,史笔凛然,只看了几页,便不敢再看。听听外面已打三更,客店一点声响都没有,曾静内疚神明,坐卧不安,打开窗子,窗子外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夜色冥冥中,隐隐可以见到仙霞岭似黑熊一样蹲伏在原野上。曾静不由得想起沈在宽来,冥冥夜色中,竟似见着沈在宽颈血淋漓,手中提着头颅,头颅上两只白渗渗似死鱼一样的眼珠向他注视。曾静惊叫一声,急忙关上窗子,眼前的幻象立即消失。
曾静叹了口气,心道:“平生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这话真真不错。”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漫无目的的在房间内镀起方步,不自觉的念起了吴梅村的绝命词来:“……吾病难将医药治,耿耿胸中热血。……故人慷慨多奇节,为当年沉吟不断,草间谕活。……脱屣妻孥非易事,竟一钱不值何须说!……”一声高一声低,断以续续,恍如秋虫呜咽。吟声一止,忽又自言自语笑道:“我比吴梅村到底还强一些,人人都知吴棺村晚节不终,可是千古之后,有谁知道我曾静干过错事?”
曾静哭一会笑一会,忽听得房门外“笃、笃、笃!……”敲门声响,曾静以为是邻房武士,随口问了一声:“谁?”没待回答,便抽开了门栅,房门一下开了,曾静抬头一望,吓得三魂失了两魂,七魄仅余一魄,叫道:“你,你,你是人还是鬼,不,不,不是我害你的,你,你……”
不仅曾静吃惊,另一人吃惊更甚,这人便是吕四娘。吕四娘三更时分,来到蒲城,蒲城没有几家客店,一查便知。吕四娘轻功绝顶,飞上这家客店的瓦面,真如一叶轻堕,落处无声,连那两名聚精会神一心等待的武士也没有发现。
吕四娘先听得曾静念吴梅村的“绝命词”,心中一动,想道:“原来他还知道自怨自艾。”见他年迈苍苍,不忍下手,后来又见他自言自笑,忍不住怒火燃起,正想下手,忽见尾房房门轻启,走出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青巾蒙面,来到曾静房前,轻轻敲门,随即把青巾除下,这人烧变了灰吕四娘也认得,正是吕四娘以为已死了的沈在宽!刚才他走出房时,吕四娘已是疑心,如今除了青巾,更证实了!
吕四娘这一下真是又惊又喜,想不到沈在宽不但没死,而且面色红润,行动矫捷,比平常人还要健壮得多。吕四娘心情欢悦,杀机又泯,心道:“我且看曾老头儿有什么脸皮见他?”
曾静吓得魂消魄散,问他是人是鬼,还说:“你,你不要向我索命!”
沈在宽微笑道:“我不是鬼!那日在仙霞岭上被鹰犬捕去的是我的堂弟在英。”面色一沉,低声又道:“可怜他第一次上山探我,便遭毒手!唉,还连累了一瓢和尚。在英,你不是也认得的吗?”
曾静一听,沈在宽似乎还未知道是他出卖,定了定神,也低头叹了口气道:“是呀,在英不是很似你吗?大好青年,可惜,可惜!”
沈在宽面色凝重,接口说道:“死者已矣,生者更要小心。曾老伯,你身在绝险之中,赶快随我逃吧!”
曾静刚刚宽心,听了此话,面色又变,只听得沈在宽续道:“邻房的两个武士一路跟你同行,他们认不出你是谁吗?听说朝廷正在大捕我们这一班人,严叔叔也已经遇害了,你是我党中的首脑人物,怎么还随便到处乱走?”
原来那日年羹尧派遣武士上山,捉拿沈在宽时,沈在宽刚好因为身体已经康复,一早到山腰散步,行得高兴,不觉离寺庙十余里远,仙霞岭山路迂回,离寺庙十余里已隔了两个山头,年羹尧武士来时,他连知也不知。到了兴尽回寺,才见一瓢和尚尸横寺中,急急下山逃避,其后又知他的堂弟那日恰巧上山探他,竟然做了替死鬼。沈在宽悲愤莫名,可是吕四娘不在,他一人也不能报仇。只好把一瓢和尚埋了。同时又故意替自己立了一个衣冠之冢,故布疑阵,好让再有清廷的鹰犬上山查探时,可以不必再注意他。
一瓢和尚在蒲城相识颇多,其中也有同道中人,沈在宽便在一家姓叶的人家居住,这叶家又是帮会中人,曾静坐着轿子从浙江来到福建的消息,已有人飞马告诉于他,同时也把两个武士跟在轿前轿辰的情况说了,沈在宽一听,深恐曾静也遭毒手,因此预早布置,将曾静引到长安客店来。
曾静听得沈在宽连声催他速走,真是啼笑皆非。又不便将真情向他吐露,正在支支吾吾,尴尬万分之际,门外一声冷笑,左右两个邻房的武士都冲了出来。那虬髯壮汉横门一站,朗声笑道:“好大胆的贼子,老子等你已久了!”伸臂一抓,向沈在宽的琵琶骨一扣!
这名武士长于鹰爪功夫,见沈在宽一派文弱书生的样子,以为还不是手到擒来。那知沈在宽得了吕四娘传他内功治病之法,近十年来日夜虔心修习,内功火候已到,所以瘫痪之症才能痊愈。这时,他虽然对于技击之道丝毫不懂,可是内功的精纯,已可比得了江湖上的一流好手!
那虬髯双手一抓抓去,触着沈在宽的肩头,沈在宽的肌肉遇着外力,本能一缩,虬髯汉子只觉滑不留手,有如抓着一尾泥鳅一样,顿时又给他滑脱开去,不觉大吃一惊,叫道:“这点子扎手!”横掌一拍,沈在宽出掌相抵,那虬髯汉子竟然给他震退两步,这分际,虬髯汉子的同伴已拔出单刀,一招“铁犁耕地”,斩他双腿,那虬髯汉子也再扑上来,抓他手腕,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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