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脂蝶之央楠篇》第37章


“啊!”
甫王爷艰难地跟着欧阳翘来到了西易王子的落处癸兰楼,还未整理那狼狈的长衣就让里面传来的一声惊天之叫吓得差点将宝贝扇子第三次掉了地。
番外 前世
火色淳焰。
我叫火焰,上古妖狐,唯一的。
如若不是那次无意间的发现,在那个浅青色的净水湖边,看见了那两个人——不,那两个仿若要乘云逐月而去的妖,我或许,就会像母亲一样,默默于洞中老去,在世间停留不过拂手之间。
但是,我遇到了。
莲是清澈的,隐约的媚态,像欲舒未舒的粉荷,银红的发,绛红的衣,本是妖娆横生,却偏清冷凛冽。嫩蓝的瞳映着他眼前的人儿的影——那是一个更妙的人,流泻淌洋的兰蓝色长发,火一样热烈深沉的眸子,那里,倒影着我红色的脏乱的皮毛,倒影着我呆愣的悲哀的戚容。
我羡慕,我妒嫉,我甚至因此而疯狂。为什么那两个妖可以这样幸福,而我,却是要悄悄地不留痕迹地随生命消散呢?我也想要站在那个地方,他们的中间,享受同样绚丽的阳光啊。于是在遇到莲和蝶的第一次,我逃了,迈着我短小的红艳的腿,缩回那个潮湿灰暗的洞中。其实早已经知道狐是流不出泪的,但是,湿滑的液体就是不受控制,濡湿了我脸上雪色的毛,拿红爪子沾来一点,是深邃肮脏的瑰红色。
果然,狐是没有泪的,狐那样狡猾,那样无情,流的,只会是血,悔恨的,不甘的。
拼了命似的修行,多少艰辛,在一朝成妖后,都只剩回忆的点点沉闷罢。我又重新地回到那片湖边,依旧看到了日日夜夜在梦中闪现的那两个绝美的妖。那么,我能,站在那了吗?
莲的温柔,蝶的小小的恶作剧,在充斥着莲香树香的薇薇蓝天下,溢满了我生命的温馨。开始贪恋,开始不舍,什么狐的狡猾,狐的奸诈,我都可以不要。母亲临死前闪亮的银瞳里仍然渲染着的警惕,温和慈爱又带着戒备地说:“火焰,狐狸天生就是要欺骗别人,而最完美的狐,要连自己也骗得全无破绽。”我犹记得,当时我微笑着点头,冬季的风扫尽了林的生机,待那双闪耀的银瞳暗淡无光,我方才迈动,走过去,嗤笑着扯下母亲的一块还沾着温热鲜血的嫩肉。
“母亲,冬季的林子没有粮食,既然你已徐暮,就用你的血,你的肉,延我的命吧。”
当时的我,已是一只完美的狐。只是,我抛弃了一切,生存的法则,生活的技能,那些来自于本能的狡诈,奸佞,是怎样钻心泣血地痛,才能舍弃的呢?不知道。只有眼前的笑靥,莲的若初冬积雪,蝶的如晚春融水,滋润着那颗早已黑透的心,才算染出些许红润。
我想要,干净地,在你们身边。
我想要,那花开样不落的笑颜。
阎狱邪肆的笑仿佛溅血的玉兰花,一举一动皆带着死的气息,阴郁可怖。他说:莲妖蝶妖,堕入轮回。然后我的生命没有了光。他说:狐妖火焰,树妖银杏,离世而栖。然后我的生命,连净水池的波光粼粼,也一并失去了。
在这个陌生的界面里,灵气那样微弱。多少年过去了,我才凝起了一面观世镜,我想看,看莲的微笑,看蝶的微笑,我想看,你们还静静地存在于某个界面的某一角,叫我几乎能够触到地想念着。镜子明亮起来,清晰起来,我看见,那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蝶跟莲,在哪里,是一对双生子。金色的短发没有出尘的味道,反而有令人心惊的凛厉。蓝色的眼没有当初莲的温柔,只有哀意,藏在死去的暗蓝之中。
那样的,就是那个,有一点狡诈,满眼满眼都是阳光的,蝶吗。
莲好像已被夺去记忆了吧?只见他笑得天真,却是不知蝶的灼心的延绵的情感。蝶蹲在街头,仰首,没有绽开一室烂漫的笑意,却是幽幽生出一朵倾城的芙蓉笑颜,眼里小心的期待让我震惊得丧失理智。
“莲,你还爱我吗?”
“嗯?”
然后蝶的绝望的嘶叫,汹涌在她的眼底,却是怎么也不会溢出喉间的。
“哥哥,你,爱妮丝吗?”蝶又问,换了的称呼,不变的期待。
“当然,我最喜欢你了。”
“嗯,能再说一遍么?”
“我维尔喜欢妮丝!”
只是兄妹那样的喜欢吧?莲的语气里不在意的伤害,将蝶眼底的温度,降到了寒风最盛处。
何时,蝶那样的痛心?何时,莲那样的狠心?到底是造化弄人,连妖,也不可例外。
那样一个世界,有着一种叫吸血鬼的妖物,似乎跟妖一样的长寿,也是跟妖一样的可怖。观世镜里,莲的转生,那个男孩,被吸血鬼始祖——奥丝利娅咬了一脖子猩红。他们成了命运的共同体,奥丝利娅消失了的话,莲也无法苟活。
这是莲在轮回中的最后一世,之后,莲将位列仙班,与仍要轮回千世的蝶,天地两隔。
看着蝶亲手杀了好多的人,爱慕她的吸血鬼猎人由斯,一无所知却是必须消失的流年,疼爱她的老师勿桑,慈爱的祖母姬丽,阴狠的吸血鬼伯爵菲琪尔,看着那个明媚的水蓝长发的蝶,癫狂地长笑,看着她,倒在漫天飞舞的蝴蝶中,被一地的污浊的血,染红凝脂样的肤。
观世镜碎了。
我的脸,在万年后的今天,又湿了。
一拭,果然,仍是血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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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舞三生
我的名字,就是单字,蝶。
这一世,我生在烟雨朦胧的村庄里。屋外纷扬着淡青的丝雨绿了一岸的柳枝,招扬着我的降生。母亲,不意外地,在我能够睁开眼时便撒手人寰。似乎,每一世,都会有这样一个名曰母亲的女人,如此为我而死。那种附在苍白的脸上的满足而清浅的笑,我不知看过多少回,已经,麻木了吧。
父亲是个严肃的男人,刚毅的样子煞然一个武者,谁又能想到这样的人竟然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士子呢?我是男孩,又是他唯一的儿,虽然他的表情硬得每一扯起嘴角,就要吓哭邻家的小哥哥,但是能看出,这个古板的男人,在学着变得温柔,在学着传递喜悦和疼爱。
时间的流逝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柳树青青,枯荣之间,我便长大了。十六岁的青年才俊,又是长得清俊飘逸,才学在父亲的感染下也算是过得去,村里人便怂恿我进京参举。我知道邻家的夫妇有着在我中举后凑合我和他家小女儿的打算,甚至父亲也不表态,似乎也有此意。我扯起嘴角,不是微笑,因为心不在笑。无所谓了吧,这一世,我依然找不到莲,就这样过去了,下一世,莲的微笑会不会在哪里等待着我呢?
中了个小小的举人,回乡时却沸腾得很。村人喜上眉梢,邻家的小女儿羞涩地躲在她兄长身后,疑惑好奇的目光渗出一丝淡淡的倾慕。这些我没有看见,眼里,只有父亲紧拖着一个陌生女子的手,一如既往的坚毅,或许还有我看不懂的爱意。
我的心有些闷,不为别的,就为我一个人的父亲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突然被分走了好多好多。那个女子笑得很幸福,父亲居然笑得温柔。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笑,却偏偏觉得,这样的温柔我早已熟识得如若空气,他们凝望着对方,那个世界不容我踏进一步。
无所谓了吧,我想。习惯地扯起嘴角,这个微笑还是没有灵魂。
第二天,父亲拉过我,用他宽阔的手,握着我瘦弱的手腕。他的语气,跟艳阳天,横渡溪水的一叶嫩柳一样轻柔:“方逸,爹想跟柳絮成亲,柳絮是个好姑娘,她不介意你,你,会介意吗?”
爹,你知道吗?从出世以来,你从未这样握过我的手。
我看见,父亲的手腕上,有着一朵粉红精致的莲印,那是莲的印记。
莲,我找到你了。
我终于知道,我的心,为何会发闷,发胀,发疼。我终于知道,那样的温柔为何似曾相识。
成亲那天,村外响起震天的喊杀声。一群山贼肆虐了这条纯朴的村子,刀光不断,血流不干,父亲搂着新娘子,将我挡在了他的大红衣裳后。喜烛的烛光明明暗暗,新娘揭掉了头巾,那双眸子的坚毅跟父亲的一模一样。她站在父亲身旁,深深地掩着我,那个背影,瘦弱,却如同父亲一般刚强,傲立,似是风难撼动的松柏,不屈不饶。
山贼的刀落在了父亲身上,溅起一层粘稠的血帘;山贼的刀落在了新娘身上,掀出一柱喷涌的血泉;山贼的刀落在了我身上,只有冷漠的液体缓缓延绵,润湿了这一世错落了的柳叶柳枝,柳花柳絮。
我挪过去,想抓起他印了红莲的手,跟多少年前一样。但是,他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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