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可燃拿在手里的一柄刮耳云刀,倏地掉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微微怔愣了一瞬,旋即又敛起眸光,微低下了头。
男孩颤了颤肩膀,不知为何涌起了一种想哭的情绪。他心里一直不太认同这个抢走哥哥的强势男人,但听到甄浪刚才的话,心底某处绷紧的一根弦莫名松懈下来,从没有过这样轻松安心的感觉,紧接着,眼眶一阵酸涩,清亮的墨瞳里泪光泫然。
顾润宁见状,护犊子一样,赶紧把他家小孩拉过来,拥在怀里,一边拍背安抚,一边用开玩笑的语气对甄浪说:“哎哎哎——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我家燃燃是你小舅子知道吗?请尊重一下小舅子的感受!”
甄浪含笑看着这一对,不予置评。
面对自信心爆棚的宠妻狂魔,顾润宁想起了中午的大补食材,继续嗤道:“还说会照顾好哥哥,让人家放心。我们燃燃放心了,我都不放心。一天不知看了什么中老年男性养生书,给哥哥吃得那么补,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子,本来就肾气旺,要循序渐进地温补懂不懂?还说要把哥哥养得白白胖胖的?你以为是在养蚕吗?”
怀里的男孩被顾润宁几句调侃甄浪的话,逗得破涕为笑,将两滴没有溢出眼眶的泪水蹭在恋人肩窝里,心底某处,一块巨石平静入海。
陆可燃为他哥惶惶不安的小心脏,终于落地了。
新晋的宠妻狂魔浪,由于掌握了失传的独门催眠秘籍,充满了迷之自信心,顾润宁决定几句话点醒好友的矫枉过正,过犹不及。
顾润宁:“你照顾好哥哥,弟弟这边我也会照顾好,你和哥哥也不用担心,我比较懂医学营养学常识,不会乱翻中老年肾虚患者养生书,轻信民间大补偏方,给自己家男孩子乱吃东西,弄得人家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
这番话含有丰富的信息量,甄浪听完,一双桃花眼睛倏地亮起,望着医学博士出身的顾润宁,像望着暗夜航行途中的一座海上灯塔,恨不得抓住好友的手,让他给自己详细指导一番。
甄浪急切道:“阿宁,我让人做的那些菜是不是太补了,不适合可可的体质?阿宁,你给我讲讲营养学,讲讲我家可可应该怎么补身体……”
顾润宁觉得这是几种因素协调作用的结果,一两句话探讨不清,决定晚上找个时间跟甄浪好好谈谈,此时便佯装拿乔道:“不是说我写的书不够详尽吗?不是推荐我写一本日常生活的书吗?你还是——自己在生活中慢慢钻研体悟吧……”
甄浪知道顾润宁的性格,如果自己真有哪里操作失误的地方,好友过后一定会倾情讲解,尤其是这种关乎他引以为傲的专业领域,顾润宁甚至会拉着他,给他科普一晚上专业知识。
他喜欢拿乔,就让他拿乔一会儿好了。甄浪摆出一副深以为意的表情,颔首道:“嗯……也是……宠妻况味,还是我自己慢慢领悟吧……”
他瞥了一眼依然抱在一起,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微笑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俩温存了,我回房间陪可可,你们……随意……”
甄浪走后,陆可燃从顾润宁怀里探出头来,黑亮的眼瞳被感动的泪水浸湿,水汪汪的,像浸在泉水里的两颗黑曜石,看得顾润宁心湖一漾。
陆可燃闪着星星眼,仰望顾润宁,眼里盛满期待和好奇,瓮声瓮气支吾道:“阿宁,你说的那个……那个什么颅内——咳——真的有那么舒服吗?”
顾润宁:“……”
男孩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顾润宁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原来还在惦记着甄浪口中的采耳神技。
顾医生纠结了半天的问题,在男孩一双黑眼睛的凝视下,全面崩塌破碎,完全构不成一个问题。他把男孩带回沙发坐好,拿起刚才找到的坚果芝士罐子,塞进陆可燃手里,让他自己吃,然后姿态凛然地转身去找甄浪。
从客厅到卧室的一段距离,让顾医生走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绝气度来。
陆可煜的主卧房,门没锁,顾润宁轻轻扭动门把,缓步走了进去。
午后的暖阳透过印花纱帘的镂空花纹,洒落了一地碎光。男孩在沉沉睡着,甄浪在床尾欧式沙发上看书,两个人的房间像一坐海上安逸的岛屿,洋溢着一派温馨惬意。
闯入一对恋人厮守独处的“温柔乡”,顾医生觉得尴尬,面色赧然地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阿浪……我有一本写完没有出版的手稿,名叫《宠爱受君的一百种健康食谱》,倾注了我多年海外求学的营养学知识……你要不要看?”
甄浪阖上手里的一本《营养学的概念与争议》,望着好友的眼睛亮亮的,眼里有星光雀跃,诚实道:“要啊!赶快给我!”
顾润宁酝酿了一下,说:“那个……我们互通有无吧……”
*
晚上,甄浪听取了顾润宁的真诚建议,只让小阿豆矢古草姨准备了几道清淡简单的家常菜,因为下午健身游泳,几个人都饿了,这顿饭吃得津津有味,宾主尽欢。
饭后,为了能跟好友深入浅出地探讨一下营养学知识和宠妻心得,挖掘人家小孩快速恢复神采,自己家的崽却面容憔悴,神情恹恹的深层原因,甄浪在连接客厅的露台上,摆了张小桌,跟顾润宁一边浅斟慢酌,一边交流经验。
顾润宁因为在餐桌上,被宠妻狂魔浪秒得渣都不剩,此刻深沉起来,摆出一副“问道授业解惑”的导师态度,跟急于求成的好友分享起自己的经验之谈,并就甄浪的补肾食谱提出质疑和建议。
夜色低垂,星光疏落,天上一轮硕大莹圆的大月亮,柔柔洒下一片静谧皎洁的光,映着阳台上两个俊逸颀长的身影。
陆可燃学游泳学了一下午,又没有像他哥那样补午觉,此时人已经有些累了,拥着一条陆可煜拿来的羊毛薄毯,缩在沙发上,睡眼惺忪地摆弄手机。
陆可煜坐在另一侧,一边抚摩小狸猫柔软的皮毛,一边偷眼欣赏甄浪曲着长腿,坐在高脚椅上聊天浅笑的样子。
露台上两人对话的声音传到这边,已经辨别不清,轻轻软软的,听起来让人觉得心里痒痒的。
那人的轮廓在夜色雕琢下,更加显得挺拔俊朗,手里执着一樽融着冰块的琥珀色威士忌,微微低头,轻啜一口的样子十分悦目,也不知顾医生在跟他探讨什么权宜大事,那人听得十分认真,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副专注聆听的样子。
背景里是天幕上灿然闪烁的几点辰星,那人黑亮的眼底好像也有星光的碎屑。陆可煜这样偷眼痴望着过分好看的恋人,望着望着就入迷了。
一双明澈纯然的眼睛渐渐染上一层幽怨色彩,自从那天之后,这个人担心他的身体,一直没再碰他。不碰也就算了,还总把他当成伤残人士,一有机会就要抱着他,搂着他,给他搓背、洗澡、吹头发、按摩。
他都要被恋人的温柔宠溺折磨疯了,一方面无比眷恋甄浪的怀抱和碰触,另一方面又要跟自己强烈的欲望渴求对抗,难受得要死。
甄浪这个人谈起恋爱来很黏人,他们白天总在一起耳鬓厮磨,晚上自己独处时,他也因为羞耻感和被发现的忧虑而没法纾解,最近这种感觉更加变本加厉,身体常常躁动一夜,晚上醒过来好几次,忍到精神恍惚,怀疑人生的程度。
他再不碰他,男孩都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成为历史上因为这件事死掉的第一人了。可是对这样为自己着想的甄浪,他又不能生他的气。
有几次,他无意间发现甄浪也在忍耐,心里酸酸的,又感动又心疼又纠结,心里升起自责的情绪,恨自己身体不争气,动不动就发烧病倒,不像同龄人那样健朗结实,于是更加努力喝下甄浪为他准备的汤品……
既不能生他的气,又不能说出口,偶尔主动求。欢,还会被甄浪用健康大计安抚下去,这么想着,男孩内心充满了委屈愁闷。
视线从远处那个谈笑风生的帅气剪影上收回,幽幽落在近处茶几上一瓶色泽鲜艳的玫瑰色洋酒上。
甄浪不许他喝酒,陆可煜长这么大也从没喝过酒,但是心里和身体都有些难受,那些人总说酒能消愁,说不定喝过几口,他就能沉沉睡着,一夜无梦,不会想东想西的了……
男孩拔下瓶口的软木塞,将酒瓶凑到鼻端闻了闻,洋酒的颜色鲜艳,让人联想到娇艳欲滴的热带浆果,味道也同样讨喜,散发着某种花香结合果香的甜腻浓醇,像果汁一样,闻起来十分无害。
陆可煜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在细长的香槟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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