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末夜》第70章


知风暴将至。一辆凯迪拉克珠白房车无声地驶过B城的街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怎么还没找到?都快天黑了!”车上载了六个人,每个人都静默不语,只有一个女人焦躁不安的声音,“甘比,你到底会不会开车?一下午都在这个小地方打圈,几乎每条路都被你开遍了。看在上帝的份上,给我快点!”
说话的是个美丽的金发女郎,气势逼人。司机不敢反驳,只是低声;“我……我是按照GPS的路径开的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找不到那条该死的惠民路!见鬼。”
风驰电掣中,一个路牌一掠而过。
“停!”女子的声音响起。车子急速地刹车,停住。那个金发女子摇下了车窗,“倒退回去一百米。”
凯迪拉克缓缓后退,一百米后,一个油漆剥落的路牌出现在视野里,上面停着一只黑色的鸟儿。路牌是墨绿色的,**部门在路边垂落的枫杨树枝条中,并不显眼,而在刚才如此快的速度里,那个女人居然一眼就准确地抓住了。
那个女人探出头看了看,她虽然初通中文,却不大认得上面用隶书写的字,转头问旁边一个瘦高个子的中国男子,“徐,上面写的是什么?”
“惠民路。”那个人探头看了一眼,用英语回答。
“哦……果然!”加百利喃喃,拿着手里的资料和路牌的字对比了一下,点了点头。“你们中国人真奇怪,同样一个字还要有各种写法——甘比,拐弯!惠民路12号,翠微小区。”
“真是奇怪,”甘比再次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个渐渐远去的路牌,有些不甘心地喃喃,“刚才也开过这里,为什么我就没看到这个路牌?”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当车开出去一百米后,树阴下一只黑色的鸟扑簌簌地飞起,跟着车子离开。那个路牌悄然消失,宛如从不存在。
“你太笨了,没办法。”加百利打了一个爆栗子,嘴里吐出一股浓烈的酒气。
“天,老大,你又喝酒了?”甘比吓了一跳。
“哪有!”加百利嘀咕着剥了一颗巧克力,扔到嘴里嚼着,“只是酒心巧克力——这次是出任务,我可不想被神父骂。”
说话之间,车子沿着惠民路往前开了一百多米,果然出现了一片住宅,大都是两三层的小楼,清水砖、黑色的瓦,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风格。只是年代仿佛有些久了,墙面斑驳,爬满了藤蔓,很多窗户看上去摇摇欲坠。
甘比驾车缓缓靠近,一车人屏息等待着,空气里隐约有紧张的意味。当车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岗亭空空如也,门卫不知去了何处。
加百利在副驾驶座上嘀咕着,用牙齿扯下了右手上的手套,她的右手比左手白很多,显然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结果,虎口上有一个朱红色的纹身,仿佛一个抽象画派的飞鸟。她轻轻对着那个纹身吹了一口气,抬起手遥遥一点,小区门口横放的保险杠无声地自动抬起。
“进去吧。青河苑16幢。”加百利看着资料,头也不抬地道,“应该是小区最东边的端头那一套——”
“不对头。”忽然间,旁边有人说了一句。那是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在暮色渐起的时候也没有摘下眼镜。他在车上一直保持着沉默,此刻忽然开口,“停一下!”
凯迪拉克戛然而止,甘比回头看着他。
“怎么了?”加百利也停止了咀嚼巧克力。
“没有一个人,”那个戴着墨镜的男子低声道,“这整个小区,都没有一个人。——我已经把‘界’扩展到最大了,还是找不到一个人。”他摘下眼镜,没有瞳仁的眼球惨白一片,周围有淡淡的蓝色血管凸起,蔓延向颅脑,显得非常诡异。
一车的人侧耳聆听,果然,除了风的声音,这个小区寂静异常。没有人声,没有狗吠,甚至连空调外机这种生活的声音都没有,仿佛一个被停止了时间的死域。
“是啊,”甘比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僵硬,下意识地咬着下嘴唇,“这一路开进来,路上没有见到一个人!连条猫狗都没有,难道这里的人全部都……”
然而,仿佛为了反驳他这一句话,寂静的暮色里忽然传出了钢琴声。琴声优美悠扬,从绿荫里飘来,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威尔第的《茶花女》选段。”另一个成员喃喃。
“是有声音,但奇怪的是这幢房子里还是感觉不到丝毫生气。”墨镜男低声,一字一句,“那架钢琴好像是自己在弹奏一样。”
“我们来晚了么?”有个人终于开口,“他们比我们更早一步到了这里!”
“但至少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从这里离开,”加百利冷冷接了一句,指了指那一幢暮色里的小楼,“神父说过,必须要找到这个叫欧阳芷青的中国女人!”
钢琴声还在继续,她顿了顿,道,“据说那个女人是个钢琴教师。”在那样的琴声里,每个人的眼神都亮了,仿佛抽出了鞘的刀。手指无声地转动着,将一枚一枚地戒指转到正面,每一颗宝石都在黯淡的暮色里闪着光,那是力量在急剧聚集、时刻准备战斗的象征。
“我去看看。”加百利说了一句,便拉开车门,“你们先探探周围的情况。”
那一辆凯迪拉克没有熄火,保持着引擎启动的状态,除了司机甘比之外,车上所有人训练有素地散开了,各自下来,两人一组分成了三个小队。
“我……我还是呆在车上算了。”那个叫做徐磊的中国人看了看寂静如死的周围,喃喃,“太吓人了……这里怎么变成了鬼村,一个人都不见了?”
“应该是进入了他们的‘界’吧,怪不得我前几遍开的时候从没见过那个路牌。你没有这方面的资历,不边是来当陪的,还是在这里呆着比较安全。”甘比一边说着,一边从座位下抽出了一把雪亮的枪,单手搁在了方向盘上——那居然是一把狙击枪。
“来,我们换一下位置,”他对一边的徐磊道“你来开车,保持引擎不熄就行。”
“你这是干嘛?”对方吃惊。
“你以为我只会开车么?”菲律宾人冷笑起来,将一粒一粒的子弹装入膛里。那些子弹形状怪异,每一颗都是银质的,外壳上绘满了奇特的符咒,“我是个猎人,懂么?猎人!”他说着,将眼睛凑近了瞄准镜——镜头里闪现出那幢小楼二层的窗户,翻飞的帘幕后房间黑沉沉的,没有一个人。凄凉美妙的钢琴声还在继续传出。
加百利空着手,独自走进了这一条幽静的不路,走向昔年米迦勒生活过的地方——这是一片老式住宅区,多半是三层的小楼,每一家都是独门独户,用原木的栅栏围着一小块绿地,倒是大城市里少见的奢侈。
她一直走,直到小路的尽头。青河苑16幢。那是一幢外面爬满了藤蔓的小楼,在夏日浓阴掩映下显得分外古老冷清。她停下来,站在围墙外看了看那幢楼,眉头微微蹙起,似乎看到了熟悉景象——陈旧却整洁的房间,落地的白色纱帘,爬满窗户的蔷薇花,窗下有一架钢琴。是十年前,还是十三年前?
那时候米迦勒还活着,那时候她拥有另外一个名字:薇薇安。出身于希腊克里特岛上一个虔诚的牧师家庭,然而天性叛逆的她却在接触《死海古卷》后开始质疑楚蒂冈的教义,觉得《圣经》的记载并非真正的真实。
聪慧大胆的她开始了普通人不会去进行的种种探求,直到一步步靠近核心。终于有一天,她在潜入圣殿时被龚格尔神父发现了她的天赋能力,让她加入克兰社团,指派她去跟随大天使长米迦勒大人进行训练。然而她足足学了一年,却连最基本的“天使之翼”都无法完成,导致社团所有人都对神父眼光产生了怀疑。这个少女,真的如神父所说是个天才么?
唯独那个来自东方的黑发男子是如此的温柔耐心,对始终无法完成全部课程的少女从不呵斥,微笑温暖如阳光。这了他,她拼尽了全力去训练,日夜都不休息,甚至开始学习艰深的中文,虽然发音经常令他忍俊不禁。
这样的日子,是她少女时代里最美丽的片段。
直到某一日的午后,她偷地在他的皮夹里看到了一张珍藏的照片,那上面是一幢爬满了青青藤蔓的小楼,白色的窗帘后,一个东方女子倚靠在钢琴旁,黑发如瀑,凝视着窗外一朵绽开的蔷薇,怀里抱着一个初生的女婴,美丽如圣母玛利亚。
“青和微蓝。Forever love。”她记得米迦勒在照片的背后那么写道。那一刻,她无声地哭泣起来,灼热的泪水大颗的掉落——是的,他一直不知道,如此聪明的她为什么总是通不过测试,一次一次地被打回来重修,甚至连最基本的展开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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