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风华河山》第162章


“师父……”朱琳欲语先哽咽。
“快起来吧,跪在这么冷的地上对身体不好,我们师徒两个没这么多讲究。”张大娘扶起朱琳,爱怜地拭去她的泪水,“想好了一定要离开吗?你刚醒来没多久还很虚弱,先养好身子再走也不迟。”
朱琳神色动了动,终是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在黑沉的夜色中显得有些虚无缥缈,仿若笼着轻纱的梦,“我想去看看他,真的、真的很想他。如果他真的不在了,那我便……”
声音骤止,却是张大娘捂住了她的嘴,略略严厉道:“不准说傻话,更不许做傻事。答应师父。无论怎样一定要活着回来,他们不惜性命救回你,你怎可如此不懂得珍惜?!”
“可是徒儿好难过,心口痛得受不住。他们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来承受所有痛楚?”朱琳掩面而泣,紧咬丹唇。
“乖孩子,真是苦了你。”张大娘轻拥朱琳入怀,拍着她的背,柔声道。“要相信师父相信自己,一切都会过去,只要坚持住便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时间会淡化这记忆与痛楚,一切都会好的。”
“师父,那些人再也等不来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无论我怎样固守。
“琳儿。要相信自己。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你承受不住时咬着牙再坚持一下。要记得一定要活着,琳儿,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师父——”她紧紧靠在张大娘的怀里,再也忍不住低声恸哭。
最终还是离开了松州苑,带着师父对她的谆谆嘱托。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这并不是因为某琳的智商因睡了五年而得以提升,而是因为师父把所需的物品都放在一个包袱内,已精心帮她打理好。里面有去竹屋的地图。怕她看不懂还额外附有文字说明。有足够的银两与干粮,还有唐门的防身毒药与暗器,紧急联系物什以及易容的一些必需品等等。
几日后,翻山越岭赶到山林外时已是傍晚。残阳斜挂,晚霞似血,映得周围的山谷、树林皆似染上一层嫣红。
草木摇落,薄寒袭人。寒蝉寂寥无声,鹍鸡啁哳悲鸣。睹此情此景,不觉心生忧思悲愁。清风掠过,仅余的几片黄叶也被扫落,惟有光秃秃的枝干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枯黄干瘪。
伫立良久,幽幽叹息,她才抬步向前走去,厚厚的枯枝败叶在脚下窸窣作响。
穿过那片枝桠纠缠的树林时,已是暮色四合,天地之间充斥着灰白,一切景色都渐渐变得模糊。空气中隐隐有暗香浮动,她停下脚步,嗅着这清香有些发呆。
转过这道弯一直向前便可到达,那种梦中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她轻阖双目,伸出双手似在触摸这暮色,凉凉的寒意沿着手心的掌纹缓缓渗入。偶然传来的昆虫低吟,只衬得山谷更加寂静。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伤感与愁怨,待重新睁开眼睛时心下惟余一片坚定。
行得极缓,一步一个脚印,短短的百米距离竟似跋涉百里,耗尽所有的力气。她努力着将眸中的水雾一次次逼散,但在看到竹屋的一刹那再也抑制不住,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滴落在草木之间。
青翠依旧的松,挺拔修长的竹,傲然而立的梅,层层环绕内一间精致的竹屋逐渐显现,茅草重重叠叠,厚重而不凌乱,篱笆齐齐整整,稀疏相间,院内一个红木雕花躺椅,西南墙角一株枣树,枝干虬扎。镂花窗棂上恍惚似映着那高大挺拔的身影,音犹在耳。
“老婆,将来我们归隐你对我们的家有何要求?”
“这个嘛,要一间竹屋,用篱笆围出一个大院子,外面种上松竹梅,里面放上一个舒服的躺椅,这样每天都可以躺着晒太阳,还可以种上柿子枣等经济适用树木。你看是不是外在美与内在美兼具?”
“我看你是外面附庸风雅,里面懒惰贪吃不止。”
“……”
她拭去泪水,眸中恢复清明。这便是他们的家,他和她的家。
缓步入屋,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颓败与杂乱,一切都井井有条,干净整洁。轻抚上窗台,上面甚至纤尘不染。她习惯性地转身穿过一道门,进入里间,左手边是书桌,上面摆放着纸砚笔墨,旁边放着几本书,最上面的是银赫大陆风情志》,下面有一本斜斜放置,细看去发现是瀛榆地理考校》。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一把冰丝红穗剑,较低处有许多用草编的小动物,其中以蚱蜢最多。
她细细地抚过这一切,神情中平静的可怕。
房间内似乎还存有他的气息,熟悉而温暖。她凝视着那道门,出神得厉害,仿佛他会如以往多次那样推门而入,然后走向床榻爱恋地亲吻她的额际,向她絮絮道着一天经过。
月亮升起来,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房间内,斑驳的影像明明暗暗。
她手指轻动,挑了一抹月光在指尖,丹唇微启:“莫翰,是你吗?”
月光跳动,闪烁不定。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跋涉多日的她终于累了,倦了。合衣而卧,沉沉睡去。
☆、第二百零二章 恍然一梦觉
好似做了一场悠长的梦,迷迷糊糊间听到脚步声愈来愈近,然后是外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朱琳一惊,从床上一跃而起,夺门而出。
高大挺拔的身形沐浴在熹微的晨光中,映在她眼前微微眩目。“翰?!”她喜极而泣,扑过去死死抱住那人,再不松手,“翰,是你回来了吗?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
“我知道你还在,我能感觉到。房间内烛泪还是新的……”
那人身子一僵却没言语,静静站立任她将眼泪滴落衣衫,又惊又喜有些狂乱地说落。
“翰,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再不懒惰,做一个乖巧懂事的老婆,再不给你添乱与你闹别扭。对了,你出门了?饿不饿?我给你煮饭。你别笑,我真的会煮,我发誓绝不会像上次。你等等一会就好……”
她近似癫狂,从他怀抱中退出,眼睛笑得弯如月牙,捋起袖子便要去厨房准备,但却在抬头的那一刻怔住。
眸中喜悦的火焰如同遇上倾盆大雨,瞬间殒灭如死灰,灰白中是大片大片的绝望。
“你来了。”那人打破沉默,声色沉沉,却在朱琳看过来的瞬间侧过头掩去情绪。
好半天,那灰白中才现出一丝亮光,她颤抖着道,“杨涟?”
杨涟点点头,平生第一次不知如何开口。
“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朱琳后退一步勉强笑笑。
“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小心着凉。”杨涟视线落在朱琳赤着的足处,轻叹道。
朱琳这才意识到因为出来的时候太过慌张,连鞋子忘记穿了。赤足站立在地面上。冬日的寒意似骤然而起,沿着血脉蔓延全身,连心都裹着一层白霜。她沉默着转身走进房间。
“没想到是你。”朱琳定定地视着那泪痕斑斑的红烛,似叹息似嘲讽,喃喃道。
“自从他、走后,我也没别的地方要去,便在后面盖了一间茅屋留在这里。”杨涟苦笑,“房间是木儿打扫的。她每隔两三天来一次。”
“是吗?”幽幽如轻烟虚浮无力,她垂下臻首,看不清此刻的情绪。
两人相对无语,死寂般的沉默充斥。
良久,她才抬头轻问:“他在哪里?”
白梅怒放,如片片雪花挂满枝头。清香扑鼻,缭绕其间盘旋不去,犹如痴痴等待的魂灵。轻风吹拂。梅花摇落,仿佛一场沸沸扬扬的雪。
移步白梅园,只见梅花飞舞间莹白的石碑静静伫立,似雪似梅,与周围的景色几乎融为一体。
她跌跌撞撞地行去,心口处疼得眼前发黑。眸中却无一丝泪水,整个人似只剩一具空壳,没有生命没有灵魂。
她蹲下身细细地抚摸着石碑的每一寸,寒意入骨,却浑然无觉。
脚步声起,杨涟渐走近,手执一物道,“唐因上次来带走风华录》后,我在旁边发现了一封信。许是唐因太过匆忙遗漏了。”
她接过那信。只见信封上书:吾妻朱琳亲启。是他的笔迹。
指甲深入掌心,有血色溢出,她极力保持着清醒与冷静。但在信展开的刹那,眼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信纸上还带着阳光的味道,一如当初的他。
“阿琳卿卿如晤:
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为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死,谓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为汝言之。
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不惧就死也!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运命造化不可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称心快意,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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