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已躺倒》第167章


仿佛呼吸都一瞬间停止,唐蜜想要捂住他的伤口,阻止那些鲜血再继续流淌,却不敢碰到箭身,猛地想起什么,她转过头,冲着围在门口的唐家军大喊:“救他!你们快救他,他是唐漓,是你们的少主,军医呢,在哪里,都来救人!”
没有人走过来,没有人出声,所有的人只是举着火把站在门口,默了半晌,为首一名身着将服的人终于迟疑开口:“他不是我们的主人,他并非唐家人,皇上已找到证据,证明他只是先将军养子,并非先将军的血亲。”他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唐漓,沉声道:“他骗了我们,他身上没有流着汤家人的血,他只是一个奴仆。”
唐蜜怔了一下,一时间竟茫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这个人她却是认识的,他是唐漓最忠心耿耿的心腹,手下最得力的战将,当日,便是这个人负责将她从京城护送到郊外,配合了唐漓的行动,看她和唐漓远走,却也是这个人背叛了他,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小姐,”那人见她不说话,上前一抱拳道:“他手中没有兵符,亦不是真正的唐家人,没有资格做我们的主人,从今往后,只有您才是我们的主人……”
“没有资格?”唐蜜忽然笑了,将已昏迷不醒的他小心地移到地上,站起身,缓缓望着门口默然举着火把的人群,她的身上染着大片血迹,语气凄凉而悲呛:“睁大眼看看,你们看看这个人,你们不认识他吗,他领着你们多少年,驻守边关,浴血杀敌,共同进退,同生共死,临行前不惜牺牲半生清名,落下一个叛臣的名声,也要为你们谋好后路,到头来,你们却只认一个……兵符吗?我问问你们,就因为他不是唐鹏的亲子,就因为他身上流的不是唐家的血,他便不再是他了吗,你们便也不再认识了这个人了吗?难道这么多年,除了一个可笑的唐姓,你们认的却不是他这个人?”
所有人都不说话,默默低头。有人缓缓自门外走近,唐蜜眯眼看向门口,看向那个尊贵的漂亮的男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为兵符么,你追着我不放原来是为兵符么?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和他的身份,知道他不是我亲哥,不是唐家人,你把所有的亲军都派去打仗,只留下他和二十万唐家军在京城,并不是托大,也不是信任他,你只是在制造机会,诱他造反,你需要一个理由杀他,而你并不怕他真的会反,因你手中握有最安全的底牌,只这一张底牌,你随时可以夺走他的一切,使唐家军倒戈,再不听令与他。”
他目光复杂,眼神在地上的血泊中扫过一圈,转回她脸上,轻声道:“爱妃,与朕回去,朕解释与你听。”
唐蜜却后退:“千里迢迢亲自追到这里,苦苦不放手,不过是因为我是世间最后一名唐家后人,找不到兵符,将我控制在身边也是一样,所以才要夺回我不可……费尽心思骗我为你生孩子,因为我的孩子,身体里流的将会是唐家人的血,可以用来控制唐家军,这才是你紧追着我不放的缘由,皇上,是不是?”
他面色一白,深深蹙眉,摇头道:“不是……”
唐蜜却不看他,快速捡起地上的剑柄,径直举到颈间。他面色一变,语气也带了慌张:“你、你要做什么?!”
锋利的剑刃滑过发梢,一把青丝落地,丢在地上,抓起一把,再度斩去,唐蜜冷眼瞅着那个人,嘴角挂着讥嘲的笑:“做什么,给你兵符啊皇上,你想要兵符,我给你就是,你一直逼他,逼了十几年,其实他没有骗你,兵符不在他那里,一直在我身上,十年前他就给了我,如今我把它给你,从今往后我和唐家再没有任何关系,兵符归你,唐家军归你,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放过我和漓哥哥……”
无数的发丝落地,她情绪激动,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那柄寒剑,一个不慎锋利的刀锋就划过耳侧,白皙的肌肤下立即涌出一道血线,顺着脖颈蜿蜒流下,她仿佛毫无知觉,只是流着泪,快速抓起一把又一把地的头发,往剑锋上送去。直到一只手握住剑锋,不让她再继续削了。
“皇上!”卫川大惊失色,就要上前。
他双目血红,不为所动,右手死死地握住刀锋,血从指缝中溢出,那双手洁白如玉,迅速变成血红,双眸紧紧盯着她,缓缓道:“不是……朕不是想要兵符。”
怔了怔,唐蜜恍然笑了:“不是兵符,那是什么,你告诉我,我身上还有什么能让你记挂的,说出来,我全都给你?”
“没有,”他缓缓摇头,唇齿颤抖,语带哽咽,扔掉剑将她拥进怀里:“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朕不要,除了你,朕都不要。”
默了半晌,唐蜜推开他,指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唐漓:“那好,你救他。”
他一僵,转头看着地上的人,唐蜜眼神坚毅:“他若死了,我绝不原谅你。”
正文 103完结倒计九
满地残箭被清理干净;烛火将整个房间都照的亮如白昼;闲杂人等也都退出门外,屋中只余几人。唐蜜坐在桌前,耳后的被利刃划破处已经凝结,双眼木然注视着不远处的大床;仿若周遭的一切都与她隔绝。皇帝一身白衣坐在她身侧;右手臂的袖子被尽数染红,掌心还在不断往外冒着血;内侍正在为他上药包扎;他也没有反应;只静静偏着头,时而看着唐蜜;时而同她一道看着床上;左手放在膝上微微握紧,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名内侍小心地捧着火烛,一人抱着药箱,一人手拿匕首绑带止血伤药,冯良义面色凝重,以匕首小心地划开衣裳,那衣裳已被血浸透,看不出本来颜色,待布料除尽,露出伤口原貌,冯良义面色顿时一沉,他身上有很多伤,先前在果园遭百人围困,就受了几处剑伤,后来被箭阵突袭,一手要护住佟芸珍,一手持剑哪里能挡得住四面八方无数根流矢,不得已时只有以身相阻。除却手臂和脚踝上,他的背上有三根箭,一根刺入肩胛,卡进骨头,另一根从肋下透入,擦过心脏,最下面一根最严重,穿透了胸腹,刺破了脾脏……他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将露在皮外的箭身迅速处理掉,默默地替他简单包扎了伤口,取过银针分别刺入他几处大穴暂且止血并延长他脉息,但血几乎已不能止住,止住也只是徒劳,这幅身躯伤得太重,已回天乏力,做完这一切,他替他拉起被子,遮住那一身狰狞的血洞,转过身冲坐在桌前的两人摇了摇头,招呼众人同他一齐出去。
屋子里顿时很静,浓重的血腥味挥散不去,夜风呜咽,透过门板窗棂上无数个被箭射射出来的窟窿中灌进,吹得人很冷,皇帝突然觉得畏寒,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皇上……”卫川担忧地看着他,想劝他出去,却见他面如土色,一动不动。
静默中,唐蜜静静地起身,朝着床前走去。
她在后悔,每走一步都在后悔,后悔不该心软,求他不要造反放弃一切带自己远走,后悔没有跟着他去果园,应该哪里都不和他分开的,后悔不该耽误时间,当察觉这个人的意图时不该跪在地上哀求,更不该激怒他,她应该顺着他的,若她没有说那些话,而是从了他的意,是不是他就不会这么狠,坚持赶尽杀绝……最后她甚至后悔,瞒着他偷偷去秀萤宫送了药。
眼泪无声滑落,终于走到床前,看清楚那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毫无生气的脸。
感觉到她的靠近,他缓缓睁开眼皮,偏头望过来,气息微弱,眼里的神色安静而祥和。
“不该带你出来的,”他微微叹息,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为她拭泪,手臂却无法弯曲,连这样细微的动作都难以完成,低声轻叹:“不能再保护你了……”
颤抖着握上那只手,贴在脸颊上。那手太粗糙,里里外外全是茧,一层又一层,像是老树的皮,可她知道,那每一层茧子上都刻着一个人的名字,全是为着一个人而磨成。
“对不起,对不起……是蜜儿的错,漓哥哥,我不该不认你,我不该假装不记得你……我很后悔,第一次没有直接和你走,后悔没有听你的话回去见他,后悔偷偷去找吴医拿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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