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第43章


春眠差不多已然猜出了礼物来处,“你打开看一眼,若是一对碔砆制成的马儿,你就给庄主送过去,他自会回礼。”
襄菊拆了礼盒,还真让小姐说中了,里面的的确确是一对碔砆马,样式甚是讨喜,“小姐,这对小东西虽然质地差些,但一看既知是迎合您心意送来的,您为何不想要?”
“你听过一句戏词么?碔石似玉非为玉。心意,也分似真与本真。我已经拥有最本真的一份心意,何必还要次品?”
“啊?小姐您在打啥哑谜?”
春眠叹了口气,“算了,给我罢,我带它们去找小日儿。你去问问,小日儿此时是在书房还是出去办事了?”
“小姐您糊涂了不是?姑爷一早离开时说过,他今儿个一上午打巳正时到午正时,都在书房内与各家管事议事。您到底怎么了,好像心神不宁的?”
是呢,这个阳恺好厉害,尚没有任何重招,一份礼即扰得她有点心不守舍,那待他把真正目的显现之时,她要如何应付?她此时,最需平心静气,方能静观其变。“走罢,去找你家姑爷。”
书房内,议事已毕,各家管事各自辞去,只留总管元通一人。
“庄主,到今年中秋,上一届皇商资格便三年到期,又到了遴选皇商之时。按例,若报选皇商,至少须提前一个月将所备齐的材料送至户部。”
元慕阳微讶扬眸,“你认为醒春山庄该报选?”
元通摇首,“中选皇商,固然在许多关卡上会受松动许多,但也无形多了若干潜在的风险。以醒春山庄目前的财力,不需要做那些多余的事。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小姐要得从来就不是重振春家声威。”
元慕阳忍不住哂笑,“我有时,真的很想知道,若有一日我错待眠儿,你回如何对付我?”
“庄主这些年,一直待小姐极好。”
“我自然要待眠儿好,待她好,就是待我自己好。”
元通恭敬揖首,“所以,庄主永远不会知道若您待小姐不好,属下会怎么做。”
“那么。你说皇商之事,是为了提醒我什么?”
“昌阳侯阳恺为守其妻,十八年来少有离开京城,纵是离京,时日也从不会超过一月。而如今,他辞了左卫将军之职,向皇帝告假,竟有半年之久。且在本地购产,长留之意显而易见。”
元慕阳心内一动,目光微闪,“你对此人做过调查?与眠儿有关?”
“是。”
“继续说。”
“阳恺当年追妻的韵事,至今为京城街巷津津乐道。其妻病逝,他不下葬,不出丧,宁肯违背皇旨,也要把妻子尸身供养在府内,且请道士为其妻招魂,后来,又为寻找妻子转世。这也是他少有离京的原因。如今长期离京在外,庄主不觉得奇怪么?”
元慕阳微拧剑眉,忽想起昨天宴间阳恺之语,“他说,他蒙高人指点,他妻子转世的新生就在江南。”
“他到江南并未到别处停留,第一落脚地即选在黄梅城。到黄梅城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当街救了夫人。而且,就在不久之前,他还遣人调查过庄主。”
元慕阳通身遽震,美眸倏盯自家总管,“你是指,他所说的其妻转世,是。。。。。”
元通上前走了几步,倾身压声道:“阳妻逝于嘉德三年,也就是戌辰年四月八日,而小姐生于戌辰念四月八日,前后紧差两个时辰。”
喀。元慕阳掌中笔管被长指捏断。
“属下还得知,他府内所养的那个道士,也已离京,不日将至江南。”
至此,端倪已现,不言自明。手中管笔又被捏断几回,元慕阳终于落实每每面对阳恺时心中不安从何而起。那个人,是来和他争妻的。那个人,居然想抢走他的心头肉。那个人。。。。。。妄想,妄想,妄想!
“。。。。。元通,将他在朝中关系一一梳理明白。”
元通称是,“属下已然着手了。发函邀我们参加本届皇商竞逐的户部侍郎魏从文,即是他的内弟,属下以为,这怕也是他的一个手段,至于是何目的,还不能得知。”
“他的内弟?”
“是其如夫人的弟弟。”
“如夫人?”
“他有两位如夫人,以为是吏部尚书的独生千金,一位是内阁首辅的掌心明珠。能让官家小姐甘心为侧,他的确有些本事。”
元慕阳蓦然立起,怒意昭然,“他竟敢如此错待。。。。。”眠儿!
不,那时还不是眠儿,他大可不必如此生气。只是,灵魂一脉传袭,亘古不变。眠儿在今生总爱追问他是否只要她只爱她一个人,必定是前生伤痕太重。那个阳恺,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眠儿面前?
“庄主,户部会特地发函邀请,这事若拒,会落不敬官家不忠皇家的罪名。应下,届时受人管辖,授人以柄更是容易。我们要如何应付,需从长计议。”
是,他要从长计议。他要保住眠儿,他一定要保住眠儿。这一回,他的对手由阴世阎王换成了尘世权贵。兹今日,他更需审思慎步,一步也错不得,若代价是眠儿,他一步也输不起。
“你回函给户部,说醒春山庄会参加角逐。”
“属下会立即去办。那,下一步呢?”
“下一步,我会不慎开罪户部尚书,让他给我除去角逐资格。”
“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是,若真正开罪了户部尚书,今后必也多受刁难,醒春山庄便会步步为艰。”
“当然不会,户部尚书是有名的清廉官员,若想让他除名,只须让他听到我人格不佳、经商手段低劣的传闻足矣。待遴选皇商日期过后,再设法让他明白之前是误信谗言也就行了。”
“那属下立刻放出醒春山庄竞逐皇商的风声,相信过不多久,就有对手想办法泼污庄主名声,届时属下再派人从旁推波助澜,不难功成。”
春眠在门外立了半晌,也听了半晌。相公和元通的话,虽然未闻完全,但也差不多明白相公已知悉阳恺底细。那么,接下来是他们夫妻共同的战争,不管会遇到什么,发生什么,联手面对就是。一念至此,不宁多时的胸臆方寸立时笃定。
“夫人,您在这里,请问庄主可在里面?”一名下人自前院匆匆赶来。
襄菊瞅着他一头大汗,“什么事这么着慌?”
“前厅来了一位姑娘,她说,她是,她是。。。。。”下人嗫嗫嚅嚅不敢言。
“是什么?”书房门訇然大开,元慕阳现身,问。
“。。。。。她说她是庄主的未来娘子,让庄主速去见她。”
元慕阳面色一沉,“一听即知事隔疯癫婆子,把人赶出去!”
“可是,可是。。。。。”下人抹一把汗,“她说她是柯将军的妹妹,还带着四个丫鬟,好是气派,小的只怕开罪了贵人,给主子添乱。。。。。”
五十五 客至
把那名下人吓得面目失色急忙慌又自称是元庄主未来娘子的,并非一味专横跋扈的官家千金。瞅见那位明媚娇俏的姑娘后,就连预设了反感的春眠和一脸拼命气势的襄菊,也在霎那间没了火气。
过腰宽袖的杏色云纹外袄,摇曳生浪的同色襦裙,眼眸清亮,笑颜活泼,整人望去,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黄色玫瑰。如此一个可人儿,让人想无端发火也不成。
“元大哥,小妹失礼了,可不那样说,哪能恁快就见着你?您大人大量,别生小妹的气了,好不好?”
“你。。。。。”是以嗔的妹子?元慕阳问。
“元大哥果然不记得小妹了。”柯家姑娘先扁嘴后皱眉,表情煞是丰富,“那时我故意缠着元大哥说话,便是为了让元大哥记住小妹,可元大哥还是把小妹忘了。小妹重新向大哥介绍自己,小妹姓柯,名以欢,请元大哥多多指教。”
“凭什么?”
“啊?”
“我凭什么要指教你?或者,你凭什么要我指教?”
“元大哥,您说话好直接。”
成心让相公挡住身形的春眠啼笑皆非,捏了捏相公的指尖,闪出身来:“柯姑娘,远来是客,别站在外面,到厅里坐下说话罢。”
“你是。。。。。。”可以换杏眸娇瞠,“你是元家嫂嫂?”
很好,叫她“嫂嫂”,不是“姐姐”,不管这位小美人对相公怀得是怎样心思,至少这一点没招她讨厌。“我正是我家相公的娘子,柯姑娘里面请。”
“元家嫂嫂好漂亮。”到厅里,甫坐未稳,可以换即粲笑道,“我初见元大哥时,曾想过要怎样一个女子才配得上元大哥,现在见了元家嫂嫂,方明白,配得上元大哥的,就该是元家嫂嫂这样的人。”
这。。。。。春眠自忖自己一双眼,从幼时便在自家那些面目不一心地却大同小异的亲戚族人间打转,练就了能透人三分的本事,而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看待这位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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