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第71章


“娘娘言重了。先前微臣也只是做了臣子该做的事,皇上与娘娘已经给了微臣莫大荣宠。此遭微臣成婚,娘娘赐凤冠霞帔在前,凤驾亲临寒舍在后,如此盛恩,才是微臣感激不尽的。”
阮阳王妃莞尔,“皇后娘娘到此不是为了国家大事,你这间喜堂也不是朝堂,一家人就不必太拘禁了罢?”
“王婶言之有理。昌阳侯,这边有王婶陪我,你速去后堂探望你的小新娘罢。瞅着你两只手攥来攥去,心里已然是百爪挠心了对不对?”
阳恺微赧,谢恩告退。皇后虽是打趣,但所言不虚,此下,他委实已然百爪挠心,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佳人身边。好在前堂与后堂只隔着一道回廊,阔步之下,转眼便到了。
“恋儿,好些了么?”
头覆喜巾半倚屏榻上的春眠轻微颔首。
“是我疏忽了,不该让你如此操累,等行过了礼进了洞房后,你只管歇着。。。。。”
“你们几个听着,本宫和阮阳王妃进去看看新娘子,你们站得远点,本宫要和新娘子说些体己话。不过也不能偷懒,眼睛放机灵些,别让闲杂人等浑水摸鱼地摸进来,吓着了昌阳侯的小新娘。”
门外,传来皇后不高不低的话声,阳恺尚自一怔,笑意晏晏的皇后与阮阳王妃已排闼踱入。旋即,门在两位尊贵妇人身后阖严。
“新娘子好些了么?”
“蒙皇后挂念,恋儿好多了。”
“恋儿?她叫恋儿么?和你已逝的亡妻一个名儿?”
“。。。。。是。”
皇后冁然一笑,“昌阳侯,本宫方才在前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初闻你续弦娶正妻时,本宫以为你已经从缠绕了十七八年的悲痛中走了出来,是由衷为你高兴的。可是,那并不代表。。。。。本宫可以容忍你堂堂昌阳侯爷强夺人妻!”
阮阳王妃惊诧瞠眸,“皇后,您。。。。。”
阳恺唇扬淡笑,“皇后,您说什么,微臣似乎不懂呢。”
“不懂没关系,本宫说到你懂,话有点长,大家坐下,听本宫慢慢道来。”皇后端坐室内正央位上,宽袖内伸出一指,指向新娘,“你告诉我,她是谁?”
“臣的妻子。”
“唉,昌阳侯,你啊。”皇后摇头叹息,“礼未行,堂未拜,说什么妻子?何况,她还有一个经过大茶小礼三媒六聘的丈夫,你怎么敢说她就是你的妻子?昌阳侯,如果我大陇皇朝的皇亲国戚人人都如你这般看到中意女子不管有无婚配便要强娶进门,你想让那些平民百姓如何看待咱们皇族中人?”
“皇后娘娘。。。。。”
“皇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阮阳王妃插进话来。
“王婶,本宫在五天前也就是得知昌阳侯将要迎娶新妻的第三日,到普济寺为先皇与天下百姓祈福,诵经诵到半路,突然有个丫头跪在本宫面前喊冤,说是她家夫人被侯府看中强抢为妻,主子为此还病了。本宫带那丫头回宫,并差人把那个病了的男子传进宫里,从头到尾细细问了一遍。我一问之下,居然得悉那个被抢的夫人和抢人的侯爷竟都是本宫熟识的人。前者,是本宫认下未过多久的干闺女,后者,便是昌阳侯爷。”
“怎么。。。。。。怎么可能有。。。。。有这等的荒唐事?”阮阳王妃愕得几不能言,“恺弟,你当真抢了人家的妻子?”
八十六 后堂
阮阳王妃的震愕是可想而知的。这个弟弟是阳家惟一的男丁,膝下只有一子,十八年守着已逝弟妹的躯体为情所苦,为此还险险丢了性命和前程。听得他愿意再娶正妻时,她曾喜极而泣,跪在祖先牌位前一个时辰感谢祖宗保佑。但此刻,怎会急转直下,弟弟成了抢人妻室的恶人?
“皇后,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差错?恺弟他是臣妾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品性臣妾最是了解,再者说他是堂堂侯爷,多少国色天香的美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他何须行那等事?”
皇后形容肃凝,沉声道:“阮阳王婶以为我愿意相信么?若非证据确凿,本宫又怎会在自己救命恩人的大喜之日前来搅场?”
“恺弟,你怎么说?”阮阳王妃拧眉叱问。
阳恺面颜自若,淡笑,“皇后娘娘所说得证据确凿,指得可是旁人的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皇后浅哂,“也许罢。本宫所以请阮阳王婶陪同进来,便是为免被指偏颇。不如这样,昌阳侯且来说说个中因由,。。让本宫也听听你这面的说词。”
“皇后娘娘可记得多年前微臣曾向皇上上书请求巫氏高手助寻吾妻转世之事?”
“那件事,举朝皆哗,本宫当然记得,你还因此获罪不是么?”
“即使经过那件事,这许多年来,微臣也从来没有放弃寻找臣妻转世。微臣一度以为要寻到生命尽头,但上苍终算有一丝怜悯,让微臣寻到了。”
“你想告诉本宫什么呢?”皇后娘娘不是理解能力不足,而是不想替人下任何断言。
“微臣今日的新娘,即是转世的爱妻。”
阮阳王妃气得花容变色,“恺弟你疯了不成?这种子虚乌有的事,你执着便也罢了,怎会以为世间当真存有此事?你。。。。。。。”
“阮阳王婶。”皇后抬手安抚,“且听昌阳侯把话说完。”
“微臣历尽辛苦,方寻得爱妻。是以,无论天崩地裂,无论粉身碎骨,也断不可能再放开爱妻之手。”
“无论天崩地裂,无论粉身碎骨?意即说,就算你会因此搭上你阳府一门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了?”
阳恺眉峰蹙起,“微臣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么?要拿一家的性命来抵?”
“还好,昌阳侯还不至于情令智昏。”皇后含笑,“眠儿,你还不把头顶那块帕子摘下来,是想等昌阳侯揭开么?”
春眠尚未行动,有人推门现身,“她的喜巾只能由我来揭。”
一见来者,阳恺身形猝动,挥出一记厉掌。
来者,也就是元慕阳,不避不退,抬手接下了这掌。
砰!两人都知这室内尚有他们顾忌的人在,这一掌只是一个态度,不敢运上十成气力相拼,各自后退几步,俱是面不改色,只连累了近旁的几张木质空椅,应声而碎。
“娘娘?!”门外侍卫急涌门前,口谕在前不敢妄动,只得先发声急问。
“无事,你们站远点守着,未得本宫允许,不得擅近。”皇后道。
“娘娘不要闲杂人等擅入,这位不经通传便擅闯后堂者,是不是要以行刺皇后之名问罪呢?”事情到这一步,若犹不知事已起变,阳恺也枉受朝廷重用位居要职恁多年,但若要轻易放弃,更非昌阳侯风格。
“他是苦主,是原告者,是本宫命他化成侍卫随行进侯府,并等候在后堂门外的。”
“皇后娘娘以玉口将他定为‘苦主’,索性直接拿下微臣罢。”
“昌阳侯在生本宫的气么?”
“微臣不敢。”
“但凡说不敢的,皆是心中有气者。你生本宫的气虽然与法不符,却合情合理。毕竟,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皇后发一声喟叹,轻摇凤首,“本宫若非感念昌阳侯大恩,又怎会亲自来管此事,而不是把它当成一桩案件般移交给大理寺?若非顾及你这位恩人的颜面,又何必特意选在后堂?又怎会叫来阮阳王妃作陪?眠儿是本宫的义女不假,本宫也的确喜欢极了这个玲珑娃儿,但本宫与阮阳王婶相交十几年,虽有辈分隔着,却情同姐妹。十几年的姐妹之交,与短短几个月的义母义女之情,你道哪个深哪个浅?至于元慕阳,那隔得就更远了,连本宫自己都找不到偏袒他的理由。阮阳王婶,您以为呢?”
“娘娘所言甚是,娘娘为舍弟考虑无不周全,无不宽容。”经了这半晌工夫,阮阳王妃已将受惊情绪平淀,恢复了典雅仪态,从从容容道。“就算最后清楚这桩事是个误会,抑或是什么人的栽赃,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起来,让外人看了笑话。”
皇后颔首,向一旁的春眠道:“眠儿,你也看见了,这两个男人绝不会让彼此掀开那道喜巾,本宫不想看人打架,你就自己拿下来罢。”
纤手挥起,喜巾飘然落地,春眠袅袅见礼,“眠儿见过母后,见过阮阳王妃。”
“好了,快点平身罢。这件事的关键都在你身上。你说你一个有夫之妇,何以成了侯府的新嫁娘?若是不能从头到尾给本宫说清楚,本宫可要大义灭亲,治你一个骗婚之罪了。”
春眠张口欲言,不想又被人代劳,“禀娘娘,她已非有夫之妇,早在大婚之前,她便已收到。。。。。”
皇后凤眉浅浅蹙起,淡道:“昌阳侯,本宫问得是她,有什么话要她自个儿回禀。还是,眠儿,你乐意由昌阳侯代言?”
“眠儿不敢劳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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