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缕千丝》第34章


「段秀!」段夫人连忙起身拦阻。「别说了!快别说了——」
「我要说!我偏要说!三妹,妳再不醒过来,咱们段家上下数百条性命全都要死在妳手里了!妳不爱皇帝是妳的事,为何要牵连我们?妳瞧不见皇帝待妳有多好吗?他帮妳盖宫廷、帮妳造花园,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看妳一笑!妳为什么那么死心眼?边承欢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武官,他已经娶了华焰公主,人家成亲了成亲了!妳还要怎么样?」
她不想怎么样,也不能怎么样,只是能不能让她安静?好吵!咦?耳边怎么会响起锣乐声?那天在陶源村,春大婶儿开开心心地告诉她,他们从邻村请来会吹奏喜乐的锣鼓手,很快便到了!
是那些人来了吗?要为她跟边大哥演奏祝贺。堂前红烛摇曳,厅外锣鼓喧天……
鲜血从她的口中汩汩流出,因为已经流不出眼泪,只好流血了。她呆滞着,双眼茫然地望着天上的那条龙,真希望……真希望当初她真的飞去了远方,飞去那不知名的地方……
「柔儿啊!我的好柔儿!来人哪!快来人!快叫太医过来!」
卯时将到,暗夜未尽,微风阁中却已经异常忙碌。
天空泛着灰,几丝红霓几不可见地散布在天上。
往来的宫女们忙碌地将大红喜服、凤冠霞帔、一匣一匣的珠宝装饰、锦罗彩缎全送进那间屋子里;而那里正红烛摇曳,笑语盈盈,只见满室异香缭绕,奇珍异宝灿然生辉。
这是皇上与柔妃的大好日子,也是史无前例的婚礼。过去皇上除了大婚之外,另外赐封妃子是不需要有其它典礼的,皇上对柔妃的痴心深情可见一斑。
光亮铜镜前的女子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的模样如同槁木死灰,双眼无神,面容憔悴。
她宁愿不要什么典礼,宁愿这一切都只是恶梦一场,可是眼前这梦幻的一切却真实得叫她的心不断淌血。
人当真不能胡乱许愿,当日在陶源村她说多么希望太祖奶奶跟爹娘都能在场,如今他们真的全都围绕在她身边,只是却没有了边承欢,多么讽刺!
她的左右两侧各候着一名太监,一个手捧着凤冠霞帔,一个手捧着银盘白玉杯。
一边是生,一边是死。
对她而言,生与死是完全不需要考虑的,放不下的是后面殷切期盼着她能死里逃生的家人。
仔细想想,自己这十几年来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对待过他们,尤其一见到边承欢,整颗心都跟着他走了,竟把家里的人忘得一干二净!她若死了,德孙会不会怪罪他们?
宫女还在为她细心上妆,灰惨惨的脸在她们的巧手下居然也透出一丝颜色,红艳艳的唇瓣让她看起来精神不少,波光盈亮的墨瞳闪烁着温柔的光芒,透过铜镜,她朝家人们微微一笑。
这一笑,笑得段御史紧绷的眉头松了,笑得段秀跟着松口气;也笑掉了段家祖奶奶的三魂七魄,笑得段夫人哭倒在地。
段柔起身,穿着大红龙凤服的她模样多么尊贵好看,她转身对着家人们盈盈下拜,感激他们十五年来的养育之恩。「太祖母,爹娘,您们的恩惠柔儿今生无法回报,但愿来生——」
「不不不!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段老太君捣住胸口干嚎,「我的心肝!我的心肝哪!」
「柔儿……柔儿……」
「请他们出去吧。」低俯着身子,段柔对太监、宫女下令。
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是他们的主子,宫女、太监们无奈地架起段家人往外走。
「柔儿!妳别做傻事!柔儿!」
直到门关上了,她都依然低俯着身子,不让他们看到她死意已决的表情。直到门关上了,他们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她才起身取过玉杯,毫不犹豫地一仰而尽。
慢慢走过房间,在豪华的织锦大床上躺下,段柔轻轻吁了口气。真累,不过终于安静了。
她终于可以好好的歇息,再也不用心痛了。
闭上眼睛,感觉边承欢的身子似乎就在身边,她的唇角微微泛起幸福笑意。终于……可以作个永恒的美梦了。
第十四章
两年后——
四周一片静肃,只有大漠风沙与马匹不安的喷气声,压力正逐渐累积着。他们手里握着的兵器都被汗水濡湿,士兵们犹如绷紧的弓弦,手握紧了又放开、放开了又握紧,丝毫不敢松懈。
放眼望去,这片荒漠已经被人海所占据,一黑一黄,两种颜色各据一方,一边是荒漠蛮兵、一边则是大宋飞虎营大军,双方对峙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艳阳无情地高照着,士兵们个个挥汗如雨,但却没有半个人敢抱怨,也没人敢掉以轻心,因为这是双方对垒的重要时刻。
这次就是生死决战了吧?双方兵马距离已不到百丈,是刀对着刀、矛对着矛,千钧一发之际了。只要双方稍有妄动,就是一场血流成河的肉搏战!
但若要比两方兵将的紧张程度,飞虎营的士兵们应该远胜于蒙古蛮兵,因为那些蒙古蛮兵不知道他们主帅是出了名的不要命,打起仗来有如天神附身——不是刀枪不入,而是无论什么样的伤都不能阻止他继续往前冲。
边承欢带领飞虎营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他年纪轻轻就因为武艺高强而蒙圣上特别拔擢钦点为飞虎营主帅。当时谁都不服气,但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之后,飞虎营里的弟兄们已渐渐把他当成兄弟手足,只要他一声令下,无不奋勇争先。
但他却变了,从皇上赐婚的那天开始。
听说边将军在新婚之夜从皇城夜奔而出,名义上是军情紧急,但知情的人都知道当时根本没有紧急军情,到底是什么事竟让新任驸马爷从皇城中仓皇而逃?至今依然是个秘密。
而整个飞虎营也从护卫皇城的职务中被调往边城,原本威风凛凛的皇城禁卫军成了灰头土脸的边关守门军。
从那之后,边将军打起仗来就开始不要命了,永远身先士卒的他,不但总是一马当先,而且还经常孤身深入险境。
就像现在这样,站在大军之前,毫无惧色地面对几十万蒙古兵手中的弓箭。难道他不知道只要对方主将一声令下,他就会被射成刺猬?
或者他根本知道,只不过是一心求死所以根本不在乎吧!
边承欢的得力副将兼先锋熊定邦此刻正在他身旁,他那双铜铃般的牛眼正目光灼灼怒视着敌方阵营,任何人只要被那目露凶光的眼神扫过都会不寒而栗。
蒙古鞑子个个高头大马,全飞虎营里也只有他这种虎背熊腰的身段才能与蒙古蛮兵一较上下。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凶恶,但心里真是格老子地紧张得快死了!他那双握住链条流星锤的双手早就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不知道多少次。
为了保住边承欢的命,他早连自己惯用的大刀都放弃了,选了这又重又沉的流星锤,为的只是能在边承欢的前面先开出一条血路,好让边承欢不至于还没跟敌军交手就先被射成蜂窝或者剁成肉酱。
没办法,谁叫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他总自责自己当初不该多事,唉啊,当初啊,他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啊!
如果当初不是他一时兴起掳了段柔搞恶作剧,说不定他们两人就真的云淡风轻过去了;如果当初在陶源村他不要多事想救边承欢,说不定他当时一死百了也算干净利落,偏偏他这大老粗把不该做的、不该救的全做了、救了。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边承欢还是这般的不要命,他这始作俑者当然得舍命陪君子了。
他们这样对峙到底多久了?熊定邦咽咽口水,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塞了张沙纸似的又干又痛。他偷偷地瞄了一眼边承欢——真要命,又是那种表情!
又是那种「我今天绝对要战死沙场」的要命表情!他认命地握紧了流星锤的握柄,准备随时杀出一条血路。
咚!咚咚!咚咚咚咚……战鼓声越来越急促,好似连击鼓的人也已经等得不耐烦似的。对方的鼓声快一拍,这边便又加快一拍,于是鼓声像下雨一样变得狂暴而猛烈。
双方都屏息等着自己的主将下令进攻。果然,在战鼓最激烈的剎那,双方主将不约而同的高举起手中的武器,扯开喉咙大喊:「杀!」
杀——
成千上万的士兵们也跟着举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大喊:「杀!」
两边人马杂沓互相砍杀,兵器交鸣的铿锵声不绝于耳,夕阳如血映照着滚滚黄沙,哀号声四起,天地为之同悲。
就在双方人马战得难分难解之际,沙漠中突然响起巨大的轰隆声响,不知来自》……何处或何物,但声音越来越大,令所有人不得不停下厮杀四下张望。
不只蒙古人敬畏鬼神,大宋士兵们也同样礼拜天地,这声音仿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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