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宪名臣传》第167章


“贞娘,清月来迟了。”
名唤贞娘的夫人大哭,抱着清月,话不成句。
后面素衣女子也摘了帏帽,款步上前,搀住贞娘:“贞娘快快请起,待小姐与老爷说说话。”
贞娘抬头,松了清月,拉着素衣女子,哀切说道:“燕语姑娘!我莫不是在做梦罢!”
燕语摇头,把贞娘搀起:“劫后重逢,本是喜事。”,语罢,相视落泪。
清月站起,坐到林泓床前,握着林泓的手,淡淡笑容直达眼眸深处:
“爹爹,对不住,瞒着你二十年,让你伤心二十年。”
林泓不禁老泪纵横,看看身后由之,又看看眼前女儿,二三十年的伤心遗憾,一夕的意外重逢,叠成语无伦次:“竟然……到底还活着……好、好,你们在一处……见了你娘……我也不愧疚……”
清月笑中带泪,伸手牵着由之,由之浅笑着点头。
“当初王爷北伐,小银城下我与由之遇袭,受伤虽重,却还活着。”
“那时朝中形势剧变,陛下似有所警觉,大行前留下遗诏,命青云哥哥与赵辉镇守西北。可惜,陛下不及周全安排,王爷由之受累……”
“王爷强攻大凉城,由之带着清月苟活世上……”
“凤元后,王爷获罪,由之身败名裂。可是青云哥哥在关外,统领近十万虎狼之师,也是举步维艰。”
“清月与由之,还有王爷帐下的贺鸿飞,身负先帝、王爷重托,须臾不敢言死,只得竭力周全。”
“我等掩藏行迹,冒险返回关内,将由之历来在江南收受的金银器物悉数熔铸,由贺鸿飞暗中运筹,虎子出面,收买运粮官,在运往各地边军的粮草中以金银换取,筹得粮草,支应西北。”
“彼时虽险,但嘉峪关仍是吴老将军镇守,鸿飞为王爷故,与吴将军有交情,是以粮草出关,尚有余地。”
“但,到了凤元三年,吴老将军返朝,袁天良接替吴老将军,鸿飞此举,终归是露了行藏。袁天良趁机而上,京城洛阳耆英会因此惊悉王爷在国中仍有旧部奔走,当即明察暗访,不仅派出追兵追击,更派出酷吏详查。”
“凤元三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鸿飞为了我与燕语,为了……王爷与西北……引火自焚……一把大火……烧断了所有线索……”
“天可怜见,也是在凤元三年,清月所创药田悉数交到了叔叔手中,后又辗转回到舅舅手中。青云哥哥断了一年消息后,我们终于等来了转机。”
“凤元党争,袁天良凭着发现军粮转运的契机,得到提拔重用,返朝兵谏废帝,连柴郁林也因鸿飞一案得以重用。但京城血流成河,却给了我们喘息之机。”
“由之不顾危险,立即将昔日受贿所得转移,不能展示人前的古董字画藏起,旧日购买的田地转手,又联系舅舅……如此紧锣密鼓的经营两年,到凤元五年时,总算略略安定下来……”
清月说到此处,落入回忆,面上浅浅哀伤,如同泛了黄的字画,凝成沧桑。
良久,清月气吐如兰,转向燕语:“但愿鸿飞瞑目。”
燕语潸然泪下,断续道:“若他知他那把火、那把火烧去了……洛阳耆英会……此后……此后耆英会虽有怀疑却始终找不到线索,他也该无憾……”
林泓听到此处,泣不成声,紧紧握住清月的手:“孩子、孩子!”,又竭力转身,想看着由之:“瑾义、由之!孩子、孩子……你们、受了这样的苦……”
清月眸中泪水滑落,由之伸手轻轻拂去,熟悉默契得如同重复了千万遍。
“爹爹,对不住……”
“小时候,看见爷爷为朝政伤心,娘娘无辜远逝……怪责爹爹。到了凤元后,切身体会,避无可避。王爷身陷囹圄还竭力保护我,萧先生遭柴郁林严刑拷打,却始终坚称由之清月已死……凤元……由之身败名裂,婆母悲愤而亡,鸿飞自焚殒命……咫尺天涯,骨肉难聚。清月一再诘问,终究发现世途原无最难,只有更难。”
“爹爹,是清月误解您,让您伤心了十年,又让您惦念了二十年……”
林泓摇头,喘气,竭力道:“儿女债,一世偿。”
清月浅浅笑开,前尘往事,烟消云散,又余眼前心结千千。
由之眼眸须臾不离清月,直透她的心底,轻轻道:“别怕,他像你,他会明白。”
清月闭眸,泪水冉冉,氤湿了皎月般的脸,她缓缓站起:“痛定思痛,唯有逆流而上。”
“我与由之,一人已死,一人身败名裂。海晏河清,却杀机四伏,寰宇之内,却再无安身立命之所。”
“或许老天垂怜,凤元三年十月初六,清月孱弱,居然还顺利诞下双生子。燕语坚强,鸿飞殒命,她还能诞下双儿。”
“凤元五年时候,朝堂初平,洛阳耆英会终于彻底掌控了朝堂。鸿飞用自己的性命换得我等平安,我们却再不敢、也不能坐等良机。”
“古光手中虽然没有证据,二十年来却始终不曾放弃追查。王爷折翼,我等埋没身份,若再出事,必然连累舅舅、叔叔,还有爹爹。丧失的,不可追,但我们的命,只能自己求取……”
清月朝蕴月缓缓行来,愈加放轻了声音道:“凤元五年,我的小儿子……我亲手把他包裹,手上扎着一圈碎绫……托虎子……遗在王爷居住的蕴月园门前……那日是小寒节气……王爷……小寒,我的生辰,王爷知道……”
蕴月哑了一般,呆呆看着清月,泪水似滂沱倾泻。
清月在蕴月身侧缓缓跪下,手指如玉,想要触摸蕴月的面庞,却始终离了一指之遥。
清泪点点,洒在蕴月衣袍上,清月轻轻道:“对不起,小月,由之与我,连一个户籍身份都不能给你,只能委屈你二十年没有娘亲疼爱。”
一句话出来,蕴月再也不能无声流泪,他哽咽出声,却始终无法说话。这一切超出他的预期太多太多!
刹那间,二十年光阴眼前飞掠,爹爹旧日的话炸响一片……
“你这脾气,真像你娘!”
“这头发……倒比你娘好多了……”
“我的妻不就是你娘?”
……
这是他跟随爹爹住在蕴月园的缘故?这是他屋内挂满王妃画像的缘故?这是他从小读的书都是王妃读过的缘故?这甚至是他爹爹疼爱他超过小世子的缘故?
原来他爹爹从来没有骗过他,他不只是长得像,而是本来就是……
只是他,从来都下意识的以为,那一切,是爹爹思念过甚的移情。
蕴月无从看清自己的心情,更无从宣泄自己的情绪,他只能流着眼泪,喉咙里发些不辨话语的声音,呆呆的看着从画像中走到面前的林清月。
一旁迎华含着眼泪走过来,扶起清月:“娘,给小月一些时日。”
清月似累了,轻轻倚在迎华身上。
迎华看了看蕴月,便带着清月回到了林泓床前,并给林泓见礼:“迎华给外祖父见礼。”
林泓挣扎着拉过迎华,细细看了又看,最后点点头,叹气道:“像极瑾义啊!可有表字,念了什么书 ?'3uww'何处……”,林泓问到一半,兀得停住,面色黯然,又转头:“由之!你委屈,也委屈了孩子!”
清月眼泪又下。
迎华浅浅笑开,却是稳稳的答道:“迎华跟着小舅舅,掌管着江南、西北两地贸易的钱银出入。男子进学书籍,都是念过的,爹娘的医术,也都学在胸中。外祖父放心。”
林泓点头,淌泪道:“是个懂事的孩子,就是太委屈!来,到外公身边来!”
迎华应声,代替了由之的位置,由之便把清月挽着,一家人渐渐收了眼泪,温情述话。
那边燕语放下贞娘,走到蕴月身边,把蕴月扶起来,送至一旁椅子坐下,又温柔的拿了帕子擦去了蕴月面上的眼泪。
“你走时,不足两岁,会走路了,摇摇晃晃的,每日咿咿呀呀的正学语。你虎子叔的女儿瑛娘,小小的人,却日日抢着抱你,唾沫抹了你一脸。小姐产后身子羸弱,始终要把你抱在怀内,日夜不舍,后来你虎子叔抱你走……”
“小月……我是你燕语姨,你别怪你爹娘狠心……迎华少爷从商,三教九流的末流……出了门,连一件丝绸的衣裳都不能穿……你们两兄弟……委屈了二十年,小姐姑爷伤心了二十年。”
那贞娘立在一侧,听到燕语的话,赶上来一把抱着蕴月,又嚎啕大哭道:“小少爷!看着你们,贞娘真真无地自容了!”
燕语默然,错身让给贞娘,自己转身开了门,引了两位女子进来。
一名年轻媳妇,淡淡褐色的脸庞,梳着流云髻,穿了玉色襦衣裙,看了蕴月一眼,便先款款走到林泓床前行礼:“双儿见过外祖父。”
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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