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宪名臣传》第171章


更是病倒在床。余者还有李玉华、李青鹤,李青云、李存戟派的家仆,中州来的管家胡全、胡明德……
这样感情深厚的一大家子人,蕴月头一回面对。他觉得有种他从不熟悉的热闹温暖包裹着,他也似乎可以很从容,但杂陈的情感搁置在内心,根本无从宣泄。记得连宗那日,看着目光殷切的林泓,他乖乖的喊了一声“外公”,可到了清月与由之面前,他始终喊不出亲亲热热的一句“爹爹、娘亲”。不仅是因为“娘亲”这个称呼一直离他很遥远,还因为在他的内心,一句亲切熟悉的“爹爹”,似乎只属于京城里日夜思君不见君的那位……
最终他喊“父亲”、“母亲”。在他张口的一瞬,他看得到母亲的眼眸瞬间一暗,却还是激动的抱住了他。
有时候他会想,朝中皇帝若缓一缓脚步,他爹爹有空闲南下,又会如何……可是转瞬,他看见父母相偎自然,他又觉得自己多余,但同时他心中一下一下莫名的抽痛……或许——虽然不是亲生——但他与老爹也该父子连心吧?。
此情此景,过去的二十年间,老爹必定预见过无数次,他该是何样心情?
次取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原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胡思乱想间,不觉跪至子时,迎华与双儿果然来替了蕴月。蕴月也没多加推辞,就去打算去睡觉。
回到内院后,前院里日夜不息的哭灵声远去了。蕴月抬头见满月皎洁,心中一静,万物自生听,太空恒寂寥。
虚空中,轻轻的古琴声悠然而来,俄顷,低低的吟唱飘起: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狄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音质淡淡,不复当初的清亮脆嫩,反而添了一丝暗哑。夜半无人,皎月寂寥了蕴月,清空了他的视听,而后,琴音唤起了久远尘封的记忆。
《山鬼》……是阿繁……蕴月呆立当场,不觉痴了。
曾几何时,清河舟中,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流年,是有子若青莲的涩。今夕何夕,繁华尽处,月下湘竹,裁剪轻纱的时光,是酿心如明珠的透。此时彼时,时空交错,因果因缘,如同佛偈般难懂!若非明月皎洁,万物亘古寂寥,他永远不记得,那时候他与她,那样简单纯粹!
蕴月瞬间醍醐灌顶,却是难得的浑身轻松。山鬼……原是屈子觅而不可得的,此刻他们褪去为赋新词的年少轻狂,都懂得其中的深意了吧?
他走至女眷的小院,立在阿繁窗前,细细的听完了那曲心声《山鬼》,一瞬间下了决心。
他毫不犹豫转至阿繁门前,推开门去,慢慢走至阿繁身后。
阿繁闻得声音,住了歌声琴音,叹息道:“姐姐不要担心,我不过略弹一曲,就去睡了。”
久无回声,阿繁醒悟,身子一僵,缓缓回头,一身素服的蕴月一脸平静的站在她身后。
阿繁站起,蕴月字字铿锵:“我不愿你做妹妹,你不是我妹妹。”
阿繁未及说话泪先垂。
那支赤金镶嵌的翡翠镯子,终于物归原主。这世间,又多了一桩如释重负的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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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未满
承熙五年六月十六;林澈长子林珏领着贞娘之子无忧;同迎华一道,扶林泓之灵返中州安葬。
迎华走后,蕴月的公务再也不能置之不理。此时江南各处已经开始清理户籍,各地官员有了皇帝的优待;难免就有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作奸犯科;因此蕴月再度各处巡查势在必行。
临行前夜;由之、蕴月两父子彻夜长谈。
由之知道蕴月自小得赵怡厚爱,加之秉性聪慧重情;因此必然亲赵怡远甚于他。他有淡淡遗憾,但他一贯宽和大度,因此并不勉强。
两父子;朋友一般把酒言欢,由之从自己年幼时候的趣事说到上京赶考的波折,又从昔日同窗说到后半生各人际遇,最后坦然说到他与清月、赵怡之间的纠葛。
“你母亲与我实是两情相悦,然而你的外祖和外叔祖涉入朝政太深。你母亲既是朝堂重臣之女,婚姻之事便不再是一家两家之事,反成朝堂大事。王爷是个伟男子,他逼迫你母亲委身于他,乃至于你母亲一度想出家了断尘缘。”
“世事变迁,而今想起来,王爷当日举动,在为父心中,无关是非,仅剩余音绕梁,一生不绝,想必你母亲,也是如此。”
“你母亲与王爷成婚三年,为父的仓皇寂寥,而今想来,依旧锥心刺骨。你祖母时常催促为父成家,而你母亲……王爷真心待她,她不是无心之人,总不会视而不见。”
“世事难料,谁曾料想,我等命途,如此跌宕,连贵如王爷,亦不能幸免。王爷果决,危难时刻将你母亲托付于我,你母亲为此伤心欲绝。那时为父知道,她心里惦记着我,也会惦记着王爷。凤元一年,我与你母亲,甚至执礼甚恭……”
“后来你祖母……她是被我逼死的……你母亲闻得这消息……哎……那时朝堂局势一面倒,前途漫漫,我与你母亲再也不能漠视彼此,直至凤元三年,这才有了你们两兄弟。”
“小月,或许你不信。诸如你喜爱阿繁,自然只想与她在一处,心中再也容不下他人,反之阿繁亦然。但我与你母亲,还有王爷,二十年来,分隔两处,实则三人同行……”
“你母亲从不在为父跟前提及她与王爷的日子,但她的心,为了我,为了王爷,生生剖成了两瓣……这二十年,她惦记你,实则也是惦记王爷。”
蕴月说不出话来,三人行……他的爹爹惦记母亲时,会妒忌成狂;但他父亲日日对着母亲,知道母亲心里还藏着一个人,又是怎样的锥心刺骨?
“父亲……”
由之笑笑:“可为父还是甘之如饴不曾后悔。王爷想必亦然,否则,我们的小月怎会是今日这模样。”
由之目光融融,内有宠溺深深。蕴月那一刻明白,他的父母们,二十年来,在心头悬着一根刺,每日刺出心血一滴,养成今日的迎华和蕴月。酸与痛,何足挂齿?!这世间又有荡气回肠的悲歌流转,跌宕至此,他们从不以为悲,反以为喜。
原来,老一辈的事,咱们小的,真没有说话的地!
李青鹤的话,他终于懂了,头一回他觉得就算在他父亲面前,他也能坦然的说一说他小时候的糗事。诸如他如何与萧老头斗智斗勇,就为能吃一根冰糖葫芦;诸如绿衣阿姆如何一年四季的绿衣绿裳;诸如他老爹如何逼他学剑,他如何偷懒……
第二日,蕴月仍旧带着豆子瑛娘赴任。不过这一次,阿繁又似小尾巴似地倚在他身边。
来时匆忙就马,去时从容乘舟。蕴月辞过仍在养病的史氏,而后便在渡头与自己的父母辞行。
阿繁腻着由之清月:“阿爹阿娘,迎华哥哥接了生意,你们便是神仙眷侣,此后阿繁要找你们,也是云深不知处了!你们可要抽空想想我们、来看看我们!”
由之敲敲阿繁的头,清月则对阿繁细细吩咐:“小月任上事务繁杂,那些官员各有心思,只怕难办得很。阿繁,你要多多帮衬着小月。”
阿繁答应了,仍缠着清月,叽里咕噜的说话,由之便把蕴月携至一旁:“阿繁的话……你母亲素来体弱,这些年全凭惦记你与迎华,才撑过来,你好歹多给她写信,哪怕是些公务,让她操些心,也好。不然……”
蕴月大吃一惊,看着他父亲,却发现他父亲温淡如常……
蕴月转头看了看他母亲,隐下心事,点点头答应。那边清月又从燕语手中接过一个老旧的荷包,走过来:“母亲不善女红,这是你外祖母亲手的针黹,里面有枚兰佩,触手生温,安神定惊,留给你。”
说罢,清月把那小荷包放进了史氏给蕴月做的荷包内,轻轻抚摸,说的有些喟叹:“两位长辈的心意,必能庇佑你在江南一路顺风。”
蕴月正要开口说话,又见燕语双手捧着一个小笸箩走了过来。
清月轻轻笑着接过,道:“你凤元三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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