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宅门》第168章


吧嗒一个大大的泪珠砸在手背上,烫得他心里一紧。
金秀玉别过脸去,泪珠却一颗一颗地掉下来。
李承之抱紧了她,捧过她的脸蛋,用嘴唇一颗一颗地吮去,轻轻地啄着她柔嫩的唇,呢喃道:“好豆儿,等着我。”
金秀玉闭着眼睛,将脸埋进了丈夫温暖的肩窝里。
二月初一的早晨,日头正高,阳光普照,晒着人身上,却并不见得多暖和,街上行人依旧是穿得厚厚的,行色匆匆。
金秀玉醒来的时候,只觉除了被窝之外,屋子里冷冷清清,明明烧着火盆,点着香炉,却无一丝的暖气。
伸手往旁边一探,枕席见一片冰凉。
她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叫了声:“真儿!春云!”
细碎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间行至里间,真儿和春云撩开了帐子,挂到了金钩上。
“少奶奶可是要起了?”
金秀玉微微点头,真儿扶起她靠在枕上。
“大少爷几时走的?”
真儿和春云对视一眼,轻声应了句:“卯时起身,辰时便启程了。”
金秀玉咬了咬嘴唇:“怎不叫醒我?”
真儿道:“大少爷不让叫,想让少奶奶多睡会儿。”
金秀玉沉默着。
春云靠近了一点,扯了个笑容道:“大少爷就是疼爱少奶奶呢,怕少奶奶离别伤感,这才没敢惊动您。”
金秀玉掘了撅嘴,人都已经走了,还能怎么样呢,日子还得照常过不是。
“伺候梳洗罢。”
她淡淡地吩咐了一句,真儿和春云都松了口气,忙着拿衣裳,又叫小丫头端青盐热水来。
用过了早饭,她照例要走动走动,顺便去长寿园看看老太太和李婉婷。
这会儿,李越之已经去了商行,他如今正跟着慎哥儿呢,李勋从货栈转到酒楼,他的差事空出来,就让李越之顶上了。说的是管事,做的不过是伙计的活儿,还是学习的时候呢。不过李越之年纪虽小,说话行事却比李勋靠谱多了,让慎哥儿很是省心。
老太太屋子里暖烘烘的,金秀玉进去的时候,李婉婷正捧着一碗热杏仁茶吃着,见了她,立马放下了碗。
“嫂子!”
她冲金秀玉福了一福,过来扶着她往椅子上坐了。
老太太先问了句:“可用了早饭?”
金秀玉回说用过了。
老太太见她脸上神情落寞,知道是因为大孙子走了的缘故。小夫妻分离,自然是伤感的,这也没什么好开解,只有等慢慢习惯了。
刚准备说一些有趣的新闻,好逗个乐儿,外头就有人来禀事。
进来的是个中年妇人,穿着蓝色的袄子靛青的群,金秀玉瞧着眼熟,却记不起是哪一位管事娘子。
“老太太安。大少奶奶安。三小姐安。”
老太太摆了摆手,对金秀玉道:“这是林三娘,在咱们家庙管着香烛供奉的。”
金秀玉这才记起,当初送李婉婷去家庙庄子的时候,这位林三娘来接,是见过一面的。
“你要禀什么事儿?”
林三娘答道:“奴婢管着家庙上香烛供奉,柳姑娘到家庙上清修洒扫,也是奴婢经管的。原本倒是相安无事,她每日里也就照着家规,晨起磕头,念经洒扫,倒没有一日的懈怠。前日却来了一个管事的男子,自称姓方,是城东方记米铺老板方老爷家的管家,说是来替方老爷,来求咱们主家。”
老太太和金秀玉对视一眼,问道:“他求什么?”
林三娘道:“奴婢相问了,那方管家说是,方老爷丧妻多年,无有子嗣,想求娶柳姑娘做填房,求主家开个价,转了户籍与他。”
金秀玉眨巴着眼睛,一头雾水。她没听明白林三娘的话,什么叫做娶柳姑娘做填房?又什么叫做开价转让?
老太太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自个这孙媳妇从来没经过这样的事情,不晓得如何处置了,只好自己开口道:“方管家还怎么说?”
林三娘道:“方管家说是价钱高低不妨,只要主家肯转让便可。这事儿奴婢做不得主,便回说向主家禀告,让他等回话。”
老太太点点头,示意她做的没错。
“奶奶……”
金秀玉开了口,老太太示意她先别急,转而对林三娘道:“这事儿,我同大少奶奶自有主张,你且告诉那方管家,叫他等回话便是。”
“是。”林三娘应了,便退了出去。
金秀玉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老太太见她果然不懂的,便细细说给了她听。
说白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妾就像是一件东西,主人家若是愿意,是可以像卖东西一样,转手卖给别人的。
对于金秀玉来说,这样的风格委实有点惊世骇俗了。只是,她既做了古人,少不得也能明白古人的观念,而令她不解的在于:这位方老爷听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怎么脑子会被驴踢了,来求别人的侍妾做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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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秋日胜春朝,佳期至 第一百六十七章 被驴踢的方老爷
卖妾。
金秀玉这几日都叫这事儿给绕晕了。
一是为了妾的处境。她虽然早早就知道妾与妻的差别,知道妾身份的低下与卑贱,却从来未曾想到,原来妾可以成为一件物品,可以待价而沽。
二是为了卖不卖的问题。若是从私心上讲,她是巴不得柳弱云离自个儿越远越好,她的美貌,她的心机,她的狠绝,都是让同样身为女人的金秀玉十分忌讳。然而卖妾这个事情,会对李家的名声有什么影响,会对李承之有什么影响,又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这才是让她拿捏不定的原因。
三是为了米铺老板方老爷。她不明白的是,方老爷是如何认识的柳弱云,又出于什么目的要求娶她做填房。正常的男人,都不喜欢用别人已经用过的东西,尤其是女人。难道真是柳弱云魅力无匹,回眸一笑百媚生,将那方老爷的一颗心紧紧俘虏了么?未必如此单纯。
这两日,也派了人去打听方老爷的情形,今日金秀玉去长寿园请安的时候,才有了回话。
“奴婢已经尽都打听了清楚,那方老爷本名方有德,在城东有三间米铺。今年四十又一,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是原配夫人所留。方夫人因病去世五年,方老爷只有一个妾,至今也无所出,大约是为了方家香火,方老爷年前便托媒人替他寻一女子做填房。”
金秀玉和老太太都点了头。
“他寻填房倒也有因,只是怎么会寻到咱们家头上?”
“原本倒也与咱们家全无瓜葛,奴婢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方老爷与柳姑娘竟是表亲,只不过中间隔了两层,虽认识,却并不怎么亲近。是日前柳姑娘的丫鬟连芯,偶遇了方老爷,大约是亲戚间询问近况,方老爷晓得了柳姑娘如今的处境,这才动了心思。”
金秀玉摇头道:“若只是存着亲上加亲的心思,又何必认准柳姑娘?”
“少奶奶说的在理,奴婢也是这么想,才多打听了方家的情形。原来方老爷的米铺生意做得极好,只是缺个内管家,想着柳姑娘是商家出身,能打会算,定是此番合了方老爷的意。虽说在咱们家只是个侍妾,但她原来也是正经人家嫡女的身份,既是做填房,怕也不算低贱了。”
这么一分析,似乎方老爷求娶柳弱云一事显得顺理成章,只是金秀玉依旧有些犹豫。
“奶奶,这事情孙媳妇实在有些拿捏不定,您看呢?”
老太太蹙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不过是个侍妾,不算什么,卖了便卖了罢。”
金秀玉应了一声,依旧若有所思。
青玉在旁边瞧得清楚,这时候开口道:“少奶奶大约是顾忌着大少爷那头罢?”
金秀玉一抬眼,笑道:“到底还是你眼明心亮!”
青玉笑了笑,说道:“要我说,少奶奶也过虑了些。柳姑娘不过是个侍妾,她在时,大少爷并不待见;她去家庙了,也不见大少爷提起。可见这人对大少爷来说,不过可有可无,并无多少分量。虽说大少爷不在,多少让人有些猜疑,不过想来就是大少爷知道了,也不会因此同大少奶奶生分。少奶奶是当家女主人,内宅一应大小事务,都由您说了算,不过发卖个小小侍妾,又何必顾忌太多。”
老太太也是后知后觉,这会儿才察觉出金秀玉的顾虑来,也接口道:“青玉说的在理。就是外头人,也不必担心她们猜嫌。主母发卖一个侍妾,实在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就是妒忌也算不上的。”
金秀玉也点了头。是啊,侍妾是连丫鬟都不如的存在,根本就不是正经妻房,卖了她就像卖一头猪一样,谁也不会在乎。
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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