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宅门》第175章


柳弱云心头一颤,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衣角。
金秀玉像是没有看见,她只是在说一个故事,娓娓道来。
“你还没有从丧母之痛中恢复,你的父亲柳老爷,却很快便娶了新的夫人。这位新的柳夫人,美丽,聪明,更有好手腕,她的肚子也争气,进门没多久就怀上孩子,为柳家添了第一个男丁。你的父亲一定很高兴,柳家有后,这是在你母亲手上并没有完成的事,却由这位新夫人完成了。于是,她得了你父亲的宠,她的儿子得了你父亲的爱,你在你父亲心中的地位开始渐渐淡了,渐渐弱了。那些原本属于你的幸福和荣耀,也开始离你远去。”
金秀玉的眼神迷离,仿佛身临其境,就连真儿,都慢慢将自己代入了这个故事之中。柳弱云,深深地垂着头,额前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她的脸。
“你原本也想,父亲终归是父亲,就算有了弟弟,他一定也跟以前一样爱你。然而,你的父亲不久竟也去世了,就像你的母亲一样,走的那么突然。你说,上苍对你是不是太不公平?夺走了你的至亲,却留下了你的仇人?”
金秀玉双眼紧紧地盯着柳弱云。
柳弱云依旧垂着头,沉寂得如同一块石头,半晌,才沉沉出一句话。
“继母和弟弟,也是我的亲人。”
金秀玉眼中泪光迷离:“将你母亲陪嫁来的产业据为己有,将你从嫡女的位置上踢下来的,也是你的亲人么?”
柳弱云虽然极力稳定着自己的心绪,但这个时候,肩膀轻微的颤动却泄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父亲不在,弟弟年幼,自然是继母当家,柳家的产业属于柳家的子孙。”她的声音又薄又轻,像是一缕雾,一吹就能散了。
“是么?”金秀玉眯起了眼睛,“那么,将你送给管如意,也是亲人所为么?”
柳弱云浑身一颤,一只手抓在地上,指甲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呲声。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可怜,可恨
柳弱云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死死地咬着下唇。
金秀玉的心也软了,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对干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最深的伤害,也会是终身的阴影。
当初的柳弱云,不过是一介弱女,这样的遭遇,对她实在过于残忍。
但,既然已经开了头,只有将事情一次性说完,才能有个干净利落的了断。
“柳夫人掌管家业之后,生意上虽是她一人做主,但你母亲在世时,原本就调教过你经商之道,柳老爷未去时,你又曾掌过家业,照料过外头的生意。柳老爷去世后,你也并未完全对生意放手,每月里,总要去商铺巡视几次,就算是有心挤兑你的柳夫人,也不曾多说什么。”
“那一日,你同往常一样去商铺巡视。柳夫人说,有一位大客商,欲向柳家进货,邀你共同商议。你毫无防备,满心欢喜地去了。三杯酒下肚,顿时人事不知。当你醒来之后,却发现,天地从此变色,你的清白就毁在了柳夫人的手上。”
柳弱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的脸惨白惨白,就像具死人的白骨,所呈现的那种森森的颜色。
“那客商便是柳夫人找来的合谋人,他收了柳夫人的银子,听了柳夫人的计策,假作生意之名,对你下药,破了你的处子之身!”
柳弱云的身子突然弹了一下,吓得金秀玉立时住了口。只见她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裳,手指将布料绞出了一片褶皱。
她脸上血色全无,瞳孔放大,鼻息变粗,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金秀玉心生不安,忙对真儿道:“快扶她起来。”
真儿此时已经觉得不妥,立刻上前去扶,哪知柳弱云浑身绵软如泥,却沉重如山,竟是粘在了地上。她费尽了力气,才将人拖起,推到了椅子上。
柳弱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金秀玉。
金秀玉反盯着她,一字一字道:“那位客商,就是管如意,管先生,是不是?”
柳弱云唇上沁出丝丝血迹,惨然一笑道,“大少奶奶神通广大,竟将一切都查清楚了。”
她原本就已经单薄消瘦,一身的灰衣,愈发衬得她憔悴如纸,如今又因不堪的回忆唤起心头之痛,同样身为女人的金秀玉和真儿,油然而生出可怜与叹息。
“柳夫人一心要霸占柳家家业,若你是正正经经出嫁的,必要将一部分产业作为陪嫁之物带走。她破了你的身子,误了你的终身,并非完璧的你,还如何出嫁?”
柳弱云这会儿软软靠在椅背上,令人觉得,她仿佛是一根羽毛,被风一吹,就会飘走。
“她用这样的卑鄙手段谋害了我,又要将我送去尼姑庵中,无非是为了柳家的家业,为了她的儿子。我恨不得食她肉、饮她血,又怎甘心将母亲的嫁妆拱手相送?!”
柳弱云说到恨处,眉目竟都狰狞起来。
金秀玉叹息道:“于是你设了同样的局,算计了我相公,一乘小轿进了李府。因为你知道,只有财大势大的李府,才能为你提供容身之所,才能让柳夫人望而生畏。”
柳弱云惨笑道:“少奶奶实在是聪明绝顶。”
摇了摇头,金秀玉淡淡道:“天下之事,从来不能够直正埋入尘土,纵使只有半点蛛丝马迹,也能寻根究底。”
她看着柳弱云憔悴阴郁的脸色,暗叹果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怜之人,又自有其可恨。
“少奶奶既然将种种前因都已查明,想必后来的事情也不需弱云多言。”
金秀玉点点头:“我初初进府,便知你来历古怪,府中上下人等,均冷面相待。”
柳弱云苦笑道:“残花败柳,在他人眼中,必是腌臜不堪。”
“他们冷落你,并非因为你的不堪,而具因为你的身份,你素来,都不像是这府里的一份子,素来不像个妾。”
柳弱云微微吃惊道:“我自问言行规矩,恪守本分,并无逾越之处。”
金秀玉点头道:“不错,你是规矩。然你是金堂玉马、丰食华服养出来的高贵气质,真正的大家闺秀;你的清冷孤傲,与生俱来,身份卑下,却仍心比天高。”
“污贱之躯,谈何高贵。”
柳弱云就如同枯萎了的花,脸上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金秀玉看着她,眼里渐渐涌出来浓郁的失望。
“你是可怜之人。”
柳弱云默然,谁能说她不可怜。
“可怜,却更加可恨!”金秀玉咬了牙。
柳弱云眼皮一弹,再次默然。谁又能说她不可恨?
金秀玉倏地站起身来,厉声道:“你可怜,不过是因为柳夫人的迫害,李家与你却无半分仇怨。你算计了我相公,攀上了李家的大树,却全无愧疚与感激,反而将这恩情抛诸脑后,亏空账目也罢,放印子钱也罢,竟还敢串通来顺,贪墨河工银子,你可知,大王庄小李庄十几条人命都是死在你的手里!”
柳弱云只觉耳边如洪闾大钟,声声振聋发聩,整个身子都如同风中残叶,不停颤抖起来。
金秀玉这口气憋在心里多日,终于发泄出去,只觉后继乏力,身子也跟着晃了一下。幸而真儿眼明手快,将她扶住。
金秀玉一手托住后腰,一手扶住了肚子,眉头皱了起来。
真儿惊道:“可是肚子疼?”
金秀玉脸上肌肉有些紧张,闭了一下眼睛才慢慢放松开来,露了一个微笑道:“无碍,里头的小祖宗踢了他娘亲一脚。”
真儿这才松了口气,对着她的肚子,嗔怪道,“这样淘气,定是个男孩儿无疑。”
金秀玉笑道:“这却说不准呢,你瞧阿喜是个女孩儿,却哪里安静了?”
她话音刚落,那门帘啪一动,一人抬腿便走了进来,嘴里高声道:“嫂子可是在偷偷说我?”
金秀玉吃了一惊,怎么李婉婷突然就进来了。
真儿皱了眉,对着门外喊道:“怎么三小姐来了,也不通报?”
两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进来,惶恐地躬着身子。
李婉婷摆手道:“不干她们的事,是我来的急,不等她们通报便进来了。”她一面说着,一面便看到了坐在旁边椅上的柳弱云,顿时眉头便是一皱。
这么一会功夫过去,柳弱云已经从惊惶中缓了过来,脸色却仍然有些苍白。
李婉婷看了看她,又转过来望着金秀玉道,“嫂子可是有事儿在办?我来的不是时候?”
金秀玉略一思忖,没直说,只道:“春云正在厨房盯着底下人做午膳,她素来粗枝大叶,我不放心,你在这里曾住过一段时日,对此间的奴才秉性最是清楚不过,你且去瞧瞧罢。”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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