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第1738章


最终导火索引爆炸药桶,泰州派失去了耐心,琼林派也不得不闭上嘴巴,坐视他们主导此次起事。
身为巡抚的沈一贯,虽然没有直接参加起事,却也提供了尽可能的便利和保护。
在起事前,马堂曾经拿着一份黑名单,询问他的意见。沈一贯见里面有抗税的领导者,也有泰州派在长沙的骨干,便麻痹他说:“都是一帮好议论者,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他们能干成什么事?”劝马堂不要追查,以免引起事变。
马堂虽然加强了戒备,但并没搜捕名单中的人,否则事变肯定无法进行的如此顺利。
沈一贯还极力主张“文明起事,的观点“否则与乱匪无异”坚持“起事者当与巨家世族、军界长官同心努力而后可”他的这些观点无疑对控制起事的破坏xìng,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虽然在尽其所能的帮助泰州派,但直到现在,沈一贯也不看好起事的前景。因为泰州党人虽然组建了市民护卫队,但唯恐被视为乱臣贼子,只敢将矛头指向阉祸,而不敢反对皇帝。而太监是皇帝的走狗,他们本就是一体的,不用想也知道皇帝会站在哪一边。
若皇帝宣布起义者为叛逆,下一步该怎么办?真的叛乱,没人会跟着玩,毕竟大家在大明天下生活了二百多年,早就习惯了皇帝姓朱,而不是姓沈或者别的什么。更重要的是,王学再离经叛道,终究还是儒学一家,容不得乱臣贼子……
所以泰州派才不敢扯起“伐无道、兴天命,的大旗。
这个死结不解开,任何起事都无法站住脚。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谐,不管折腾的多热闹,也无法避免失败的命运。
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泰州派无暇考虑那么远,他们只知道,没有沈一贯挑这个头,他们连眼前这关都过不去。所以邵大侠的使命,与先前那几个士子的如出一辙,就是敦请沈中丞出任总领袖,使事态不至于无法收拾。
沈一贯却是个外圆内刚之人,他认定了泰州派这套行不通,便坚持不肯答应,他说:“此举事体重大,务要慎重。我没有参与起事,没有做领袖的资格,够资格的是你们泰州党人,你们何不从内部推选一个?”
泰州派都是中下层的士人,若有资望足够、朝廷认可之人,又何必非得奉承于他?双方僵持不下,邵芳江湖习气发作,竟掏出预先拟好的安民告示,要沈一贯签字。沈一贯见他逼迫,也拉下脸来,起身沉声叫shì卫送客。
不待shì卫进来,邵芳一个虎跃,便欺身近前,扯住沈一贯的左手,像拨弄玩具似的,把他调了个身。虎口轻轻一压,便痛得他满头大汗。
见大人受制,shì卫蜂涌进来,举起兵刃把两人团团围住。
“放开我们大人!”shì卫们大声威吓道。
“你签是不签!”邵芳理都不理,只管威胁沈一贯道:“不然这辈子,就没法自己解kù带了!”
“我可以用松紧带……”沈一贯也来了牛劲。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一个老头走了进来,看到邵芳压着沈一贯,顿时不干了:“笨蛋,这么多护卫还让人空手拿下,真给我们老沈家丢脸!”!。
第九一九章 杀(上)
能在未经通禀的情况下,施施然走进巡抚衙门的老头儿,肯定是沈一贯家的长辈。
果然沈一贯一见那老头,就扯着哭腔道:“
……”
“别叫我叔,我丢不起这人。”老头撇撇嘴,朝邵芳呲牙笑道:“邵大侠,别来无恙啊。”
“句章先生”这老头显然威望了得,竟让对沈一贯不甚尊敬的邵芳一下放开了手。
shì卫们赶紧趁机扶起沈一贯,有人还想对邵芳下手,却被沈一贯轰走了:“现在狗精神起来了,刚才干啥去了?!”
斥退了闲杂人等,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个。沈一贯请他二叔上座,见老头从袖子里拿烟,邵芳赶紧拿出自己的银制烟盒,一脸讨好道:“抽我这个,寇巴香烟。”
邵芳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老子算个球的人物,这辈子只怕一个人,那就是沈默。这种恐惧没有随着时间淡漠,反而越来越重,已经怕到骨髓里。
而沈明臣,正是沈默身边的心腹谋士。虽然公开的说法是,他早已是〖自〗由之身,整日里游山玩水。但邵芳这种高层都知道,他其实是在替沈默巡视各地,而且肯定有办法和沈默取得联系,所以邵芳同样惹不起他。
“抽不惯你那鸟玩意儿。”句章先生自然是沈明臣,老头儿没有儿子,把沈一贯这个从子,当成亲儿子一样疼爱。见邵芳欺负他,心里自然生气。他不接邵芳的烟,自顾自的掏出一根烟袋锅子。
沈一贯想给他点火,无奈左手软趴趴使不上劲儿,瞪一眼邵芳道:“喂,你不会真让我生活不能自理吧?”“我能那么狠么,过会儿就好了。、,在沈明臣面前,邵芳就像小
猫一样乖,他掏出火折子,可怜巴巴道:“不会连火都不用俺点吧。
“说什么呢。”沈明臣老精老精的老鬼,怎会不知点到即止的道理,他呲牙笑笑道:“老汉受宠若惊哩。”
点完烟,沈明臣没发话,两人就老老实实的站着。刚才还指点江山的两位大豪,竟恭敬得跟低眉顺目的小媳fù似的。
自顾自的吞云吐雾一阵,沈明臣才吐出一串烟圈道:“你俩杵着干啥,坐吧。”
“哎”两人这才敢把屁股往座上搁,沈一贯试探着问道:“叔,您老咋来了呢?”
“怎么我不能来?”沈明臣瞪他一眼道:“我不来,你小命还能保住?”“老先生说笑了,我是跟龙江兄开玩笑呢。”邵芳都快要哭了1
心说我这辈子吃得亏还不够么?怎么又得罪姓沈的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打个招呼,我好去码头接您啊。”
好在沈一贯替他解了围。
“都成缩头乌龟了,还去接我。”沈明臣好像火气不小。
“您是不是为别的事儿生气?”以沈一贯对自己叔叔的了解,沈明臣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指定是有更让他生气的事情。
“知道就好!”沈明臣吧嗒两口,又瞪他一眼道:“我是来问问你个混小子,立峰先生的信你收到了吗?”“收到了”沈一贯缩缩脑袋道:“他让我积极配合泰州派。”“什么这派那派,都是王门中人!”沈明臣教训一句,吹胡子瞪眼道:“你为啥不照办呢?”
“孩儿照办了……”沈一贯想分辩。
“瞎说,照办还能让邵大侠给压在身下?”沈明臣却不给他机会。
“他让我在告示上署名,这可是白纸黑字抹不掉的证据。”沈一贯只好说实话道:“孩儿不怕自己会被追究责任,却担心会对大局不利。”“你知道什么是大局?”沈明臣讥讽一声,一针见血道:“归根结底,就是你小子觉着文峰先生没法把你怎样,所以就滑头滑脑!”
“孩儿真不是那个意思”沈一贯看明白沈明臣的态度,只好投降道:“我签还不行么?”说完老实提起笔,在告示上署上大名,又用了印。
邵芳本以为这老头肯定跟他侄子一伙,都想自认倒霉了,谁知他竟然帮自己说起话来了,真太让人高兴了。小心的把那告示收起来,然后一脸讨好道:“多谢您老帮忙。”
“别谢我,我只不过是个跑tuǐ传话的。”沈明臣淡淡道。
“当然要谢文峰先生了,但您老也得谢。”邵芳机灵道:“回头我给您请魏家班到家里唱一个月。”“多谢了,不过老朽近年耳朵背了,魏家班和草台班,听起来都一个味。”沈明臣笑了,眯着眼看邵芳道:“是否不敢再往上猜了?”“
……”邵芳脸sè一白道:“难道……”
“难道回来了!”沈一贯也面sè一白,但他是jī动的。
“呵呵”沈明臣微笑着点点头。
“怎么不早说哩”沈一贯登时手舞足蹈道:“害我要被怪罪了!”说着在屋里来回踱步道:“不行,我得好好表现,将功补过!
嗯,将功补过!”
这时邵芳也笑起来,喃喃道:“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顿时让他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朝沈明臣一揖道:“我得回去告诉大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去吧。”沈明臣笑着挥挥手道:“大人对你很赞赏。”
邵芳登时飘得都站不稳了。
万历十二年冬月十七,长沙湖南巡抚衙门前水泄不通。这里正在举行,那位导火索的秀才的追悼会。
大会开始后,岳麓书院的领袖刘声元,另一位受伤的周秀才等相继演说,声泪俱下。待与会民众的情绪充分雨酿,巡抚大人沈一贯压轴登坛,他向满场一揖,开口便说:“从去年九月,皇帝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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