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第73章

我已经跑到了胤禛房门口，忽然停了下来：如果我跟康熙说了这件事，锦娘、小山子和梦岚他们就——康熙真的会放了兰兰吗，以那一家三口的命为代价？可是孝庄说必须杀兰兰因为他知道得太多，说他欺君罔上……
“你怎么回来了？四阿哥怎么说？”兰兰站在门口，一把抓住魂不守舍的我。
“兰兰，你告诉我，如果我告诉康熙，他就一定会放了你是不是？”
“我——”兰兰迟疑着，“他一定会放过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告诉——”
“那你呢？”
“我……我……”
“无论怎样，你都死定了吗？”我绝望地问。
他别过目光，点了下头。我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我抓着头发，“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
“只能说因为我生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半跪在我身边，“但是你不一样，如果你说出实情，你就跟这所有的事都没有关系，去告诉皇上，把你知道告诉给皇上。”
“你死我就死。”
“宛儿——”
“我沈依凡说到做到！”我擦擦眼泪站起来，“我没事了，我扶你回去。”
“你——”
我瞪他，他深深叹了口气，跟我回了屋里。
“我再去帮你煎药，”把他扶到床上坐好后我说，“就算——反正不许你再倒！”
“就算你拿来，我还是会倒，或许不吃药，我还能多活几天。”
他伸出一只手，我坐在他床边：“为什么？”
“四阿哥给我的药里多加了肉桂和附子，这两样均为治寒的良药，但是现在用在我身上……”
“我听不懂。”
“我现在阴气损肺火旺，所以开的是滋阴降火的药方，滋润止血慢慢将养，连热性的食物像辣椒都不能吃，何况大热的肉桂和附子？”
“那为什么……你的药里面会有这两个东西？大夫糊涂，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胤禛，他——”
“你还不明白么？”
“我……”话没说完，我忽然明白过来：大夫不糊涂，兰兰也不糊涂，药方我看过，没有这两个东西，但是兰兰却说给他的药里面有——是胤禛加的。可是为什么？
“康熙不能公开杀你的原因，所以，他用这个方法逼你自杀？”
兰兰点点头。
我好像经过了八百米测验一样急促地喘着气，我一直觉得自己不算是笨人，可是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到底有多嫩，和他们相比，我根本就是一个还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我的伎俩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小孩子在过家家。
兰兰张开手臂，我靠在他怀里。
“没关系，”他说，“这就是命，我谁也不怨，甚至可以说，离开这个世界对我是一种解脱。倒是你，一会儿要去跟四阿哥——”
“我说最后一遍：你死我就死。”
“别任性，我——”
“别再劝我了，”我打断他，“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说你懂了，现在为什么还要说这些？不管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我会一直陪着你。”
“宛儿，我爱你，真的爱你。”
我笑了，往他怀里蹭了蹭：“还叫我宛儿？”
他失笑道：“习惯了，我总是忘记你叫依凡。”
“叫老婆啦！”
“老婆？怎么这么别扭？好像在叫老婆婆一样。”
“你才是老婆婆呢！笨蛋老公，笨蛋老公公！”
他大笑起来：“老婆婆自然是要配老公公的！老婆好，老婆好，你喜//。欢我就叫，老婆，老婆，老婆……”
兰兰，如果这样的日子能一直延续下去，该有多好！
五月二十七，心湖，叶府。
“老公，你弹的这是什么？”我趴在一边问。
兰兰抬起含笑的眼睛：“好听吗？”
我使劲点头：“嗯！”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兰兰一边弹琴一边吟唱，手臂划过一个大弧，精致的琴声回肠荡气，节奏越来越快，音调越来越高，我的心不自觉得跟着高涨，忽然音乐铺散开来，宽阔的眼前光华满地，仿佛穿过幽暗来到了另一洞天，希望的阳光洒满身边，不自觉地就想跳舞、唱歌、欢呼、赞叹……用一切我所能够想到的方式来表达看到这一美景的喜悦！
琴声好像潺潺流去的小溪，悠然自得，又好像夏日午后的涓涓细语，慵懒随意。音符的间隙，雪花落满肩头，杏花雨杨柳风，桥东的白堤桥西的鱼，山前的夕阳灯下的书，月上柳梢，相守又一宵。
琴声止，他静静地看着我。我好像盲人一样过去摸他的脸。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我老公好帅！”
他笑了，依然看着我。
“老公，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好啊，你要唱什么？”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未曾开言——”
“这是怎么说的，”兰兰摇晃着我，“我怎么倒勾出这个来了？”
“别打岔，还没唱完呢！未曾开言我心内——”看着兰兰的表情我憋着笑继续唱，“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哈哈！”
“你怎么不唱了？”兰兰推我，“快起来，后面还有呢！”
“我——哈哈，不行了，不能唱了！你那表情——哈哈，好兰兰，我认输，认输！”
兰兰使劲戳了我一下，转头随手拨了拨琴弦。
“兰兰，兰兰，老公，老公公——我唱歌给你听，真的，这回是真的。”
兰兰瞅了我一眼，看我认真的样子，才转过身面对着我，弹了弹衣服，正襟危坐的样子。我清了清嗓子——
“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弹一首小荷淡淡的香，美丽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萤火虫点亮夜的星光，谁为我添一件梦的衣裳，推开那扇心窗远远地望，谁采下那一朵昨日的忧伤。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游过了四季荷花依然香，等你宛在水中央……”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琴声起，兰兰在给我伴奏，我索性站起来，边唱边跳。
“山水琴趣，此雅人非容若莫属！”
我正提着裙子谢幕，闻声转过身。
“梁汾兄！”兰兰很惊喜，“你如何找到这里的？”
顾梁汾大步走过来：“何止我，你看还有谁来了？”
三四个人正在把载他们过来的平底小船绑在一边，顾梁汾说：“早就听闻这边的山里住着一个隐士，把酒弄琴，闲庭信步，以养花读书为乐，我们倒是来过几次，可恨人去屋空，本以为就这样错过了，没想到琴声又起，于是我等就约齐了前来拜会，不曾想竟是贵府！”
说话间其他人陆续过来，我把琴搬到一边，把残茶泼了，重新沏了一壶。
“这位——”顾梁汾思量地看着我。
兰兰笑道：“这是内子。”
顾梁汾有些疑惑：“容若，恕我不敬，如夫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醉仙楼！”
我也想起来了，顾梁汾嘛，就是那时跟兰兰在妓院喝酒的人。
兰兰低头笑道：“内子胡闹，众位见笑了！宛儿，这位是我的老师，名讳上顾下贞观，字梁汾——”
“我知道！”我笑说，“你‘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是他‘不信道、遂成知己。共君此夜须沉醉’的嘛！你们坐，我去买酒！”
大家哈哈大笑，我走了几步，转身又加了一句：“可不许再去醉仙楼啦！”
顾梁汾捻须大笑：“如夫人真乃直率之人！放心，今日必不会去的！”
兰兰往前上了一步，我微微点下头，解开了小船的缆绳。
回来的时候，他们谈得不亦乐乎，还研了磨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我拎着刚买回来的东西进了那小巧精致的厨房，说起来，兰兰还从没吃过我做的饭菜，今天正好，让我履行一下一个做妻子的最起码的责任。
把酒言欢，兰兰的精神是这几天来我见过最好的，我一边在厨房忙碌一边听他在外间朗声大笑，眼泪滚落下来，我赶忙擦掉。
“有劳夫人！”兰兰的一个朋友说，其他人跟着点头。
“诸位客气，今儿可一定要尽兴，不然我可是不依的！”我把一盘刚切好的苹果放在兰兰手边，他含笑看了我一眼。
“话说，夫人真好厨艺！”另一个人说，“这几样具是家常小菜，夫人居然能做出如此滋味，容若真有口福！”
“好吃您就多吃点！”我把另一盘麻婆豆腐放在兰兰另一边。
兰兰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