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第79章


少年放下酒杯:“怎会不知?你映锦岂不算一人?”
女子斟了一杯酒:“爷竟是拿我也取笑了!莫说映锦无此才华,就便有此才华,也是没有那个念头的!爷难道还用我说吗?”
少年接过酒杯:“我一时戏言,你竟当真?”
女子嗔道:“你再不说你的话怄人呢!”
少年哈哈大笑将酒喝光:“如此,就罚我几杯,你不可生气!”
女子戳了少年一下,自去斟酒。这边崔墨染看了半晌,心中怅然若失,想转身离去,偏和一个人迎面撞上。
“哟,这不是那天救的那位爷吗?”一个小厮边走边笑说,崔墨染只能站在原地打千儿陪着笑。
“这位小哥儿……”
“我叫锄药,是爷的小厮!”
“原来是锄药,不知尊府——”
“你是想见我们爷吧?”小厮说,“正好这会子得了空,你等会儿,我替你回去。”
“我……”崔墨染还想说什么,但是小厮已经跑走了。不多一会儿回来,说他们爷有请,崔墨染只好随了他去。
丫头重新温了酒上来,那叫映锦的女子已不见了踪影,想是因为自己来,以回避了去,如此,她定是这家的女眷无疑。想到这儿,崔墨染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有点发苦。
“请坐!”少年让道,“寒舍鄙陋,委屈先生尊驾!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少爷客气!”崔墨染低着头说,“在下崔墨染,先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告知姓名,在下此生定不会相忘!”
“原来是崔兄!”少年笑道,替崔墨染斟了杯酒,“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弟姓曹,草字荔轩。因那日偶然路过彼处,不想却巧得遇上崔兄,是为缘分也。只是弟有些疑惑,崔兄何以会从那山崖上跌落?那处人称落日崖,山势险峻,又有丛林藤蔓,幸亏崔兄是挂到了那千年古树的树杈上,若不然……崔兄何以会到那种地方?”
崔墨染道:“论理本不该瞒,只是在下江湖草莽,有些事不足为道,还请曹公子见谅则个!”
曹荔轩闻言仰天打了个哈哈:“自是如此,是弟唐突了!莫问缘由,相逢即是缘分,如崔兄不嫌弃,你我二人今夜便把酒言欢如何?”
“曹公子如此兴致,在下岂有不应之理?”
酒过三巡,崔墨染忽想起一问题:“曹公子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产业,想来定是不凡的!”
曹荔轩笑道:“崔兄莫再曹公子曹公子地叫了,只唤弟荔轩如何?若论起这产业,那可不是我的功绩,只因祖上累世经商,略有些薄产,而今在这里置办了这个小院,权作修养之所,崔兄切莫见笑!”
崔墨染这才放下心:“不敢不敢!”
此后便是些家常的话,二人你来我往,直饮到二更过后方散去,崔墨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终是挥不去映锦的影子,心下烦躁,咬牙第二天定要辞行。
第78章 墨染锦菊(二)
第二天一早崔墨染便起辞行,那曹荔轩也不甚留,正好他说城内家里有事要他回去,因此便早早地命人打发了崔墨染去。直行至师父那里,崔墨染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腰牌不见了,也不知是否落在了曹家,想回去找,可是估摸着时候,曹荔轩应该也已离了那里,只好推说是从落日崖上掉下去时丢了,众人自不再疑。最是小师妹箫傲菊,见到他回来喜得无可无不可,哭一阵笑一阵,哪里还会去想其他的?
时光荏苒,展眼秋已将至。这几个月京中倒发生了不少事儿:内务府营缮司郎中曹家的少爷,因在外眠花宿柳惹得他父亲雷霆大怒,着实打了一顿;更有英武殿大学士明珠家的长公子在一旁帮忙,被其父一并惩罚。崔墨染听了摇摇头,这些达官显贵家的儿子,多半是纨绔子弟不好长进,可巧师父说京中虽繁华,却并非久留之地,要回南边儿去,于是崔墨染并箫傲菊就一齐收拾妥当,随师父南行。
这天崔墨染和师妹箫傲菊上街买些土仪,以作回去的礼物。行至一条小巷,忽闻幽怨之声,箫傲菊少女心性,仗着自己功夫好,非要去看个究竟,崔墨染拗不过她,只得从了。
秋千架下,一女子坐在栏杆上,身旁的少年略有些羸弱,正死死地盯着她。崔墨染不禁咦了一声,那一男一女,却不是曹荔轩与映锦是谁?
“师兄也认识她吗?”一旁的箫傲菊略带点情绪地说,“真不愧是这京城里的花魁,连从不问女色的师兄都知道她!”
“花魁?”崔墨染低声重复了一遍,抬头看着二人。
“你既不能娶我,又何苦来招惹我?”映锦怨道,“不如大家从此丢开手,省得日后伤心!”
“你怎能如此说?”曹荔轩赶上一步,“我为了你做这些难道还不行吗?只要有你,我挨打又何妨?父亲不过是气我瞒着他,等到他老人家气消了,我在与他慢慢说,他定会应允的!”
“这话可有谁会信呢?”映锦说,“你是豪门候府大家公子,我是风月场中的卖笑女子,你我本不应该在一起,今儿你父亲打你是轻的,我也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何苦来又说这种话?”曹荔轩急道,“我的心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你只给我些时日,我定会来娶你!”
“这可要等到多早晚呢?”映锦问道,“等到春尽红颜老,你怕是早就不记得了我,那时自会有好的来服侍你,何苦说这些话来哄我?”
曹荔轩急得赌咒发誓,映锦按下他的手来:“你也不用如此,如今我也看开了,与其苦等你那不可能的誓言,不如寻个好人家,也好过我日日在这里受煎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叫曹公子将我忘了吧!”
“你!”曹荔轩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方才说‘寻个好人家’,现在叫我忘了你,可是为这个缘故?”
映锦顿了一下:“是。”
曹荔轩抓着柱子:“不知是哪家的大爷!”
映锦想了一下,从腰里掏出一枚铜牌,曹荔轩见了气得脸色灰白。
“自那日你将他救回并安排在我房中,我便留了心,”映锦绝情地说,“这是他临别时赠与我的,权作信物。”
崔墨染听了这话好像五雷轰顶一般,完全没有看到身旁小师妹含泪的目光,只拿眼睛紧紧地盯着映锦。
“那日你便留了心?”曹荔轩不知是哭是笑地重复了一句,忽然笑起来:“好,好,竟是我一手做成的好姻缘!姑娘既以定了,我自是不会再纠缠,姑娘可定要夫妻恩爱百年好合,才不辜负我这媒人的一片苦心!”
“谢曹公子!”
曹荔轩狠狠拂袖而去,映锦站了一会儿,忽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崔墨染冲过去将她接住,箫傲菊自花丛中缓缓站起。
不多久,映锦悠悠转醒,看着红绡幔帐忍不住落泪。崔墨染正在外间和箫傲菊说话。
“你说的都是真的?”箫傲菊抹着眼泪儿问。
“自然是真的!”崔墨染急道,“好了小师妹,我知你医术高明,便是那御医也未必比得上你,你快去替她看看,到底碍不碍事?”
“那铜牌既不是你留与她的,你又为何这么关心她?救你命的是那曹荔轩,与她何干?”
“傲菊,你自己不也常说行医者应悬壶济世么?”崔墨染道,“眼看她一个弱女子如此,你便就忍心不救?”
“我哪有说不救?”
“那你——罢罢,我也知道你的心性,”崔墨染说,“如今你不肯救她也在意料之中,我也不强你,你自去,若她有个好歹,我陪她便是。”说完便自行进去了。留下箫傲菊在那里气得干抹眼泪,刚想负气离去,偏又想起师兄方才说如有好歹,自己便生死与共的话,师兄向来言出必行,若她真有个好歹……待要去看看,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踟蹰半晌,心一横走了进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师兄有事!
“让开!”箫傲菊气道,坐到映锦身边开始诊脉。这不诊还好,一诊倒把个箫傲菊吓了一跳——
“你有身孕了!”
崔墨染亦大吃一惊,望向床上的映锦。映锦闭上眼睛,那么大的泪珠就从眼角汩汩滚落。
“这孩子是……”箫傲菊望望师兄望望映锦,“你干嘛还让曹荔轩走?我生平最恨这种轻浮浪子,自以为才俊,恨不得天下女子供我片刻之兴,你也不用哭,等我把他抓来与你出气!”
“姑娘不可!”映锦哭道。
“师妹!”崔墨染拉住她,低低摇了摇头。箫傲菊一把甩开他。
“似你这般唯唯诺诺,岂不给那纨绔子弟占尽了便宜?”箫傲菊气得大喊,本来她是十分不满映锦的,这会儿到替她抱起不平来,“你不用怕,若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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