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第81章


“别再说了!”崔墨染打断她,“别再说了!”
映锦虚弱一笑:“如今我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什么事也都看开了,功名富贵、仁义恩情不过都是过眼烟云,说散便散了,并不能久持。但我心里始终放不下我那一双儿女,也不知道被鸢儿卖与了谁家,若是寻常人家、父母拿自己的孩子疼倒好,若是那贵势大户,唉,岂不是又要受苦?”
“姑娘但凡宽慰些,依我看,”崔墨染劝道,“竟是普通人家的面儿大些。你想,那大户人家哪个不是姬妾成群,怎么会生不出孩子?再者,那鸢儿认识的人也有限,岂能就认识到了大户人家中?必是寻常百姓小夫小妻,你若悬心,不如我帮你找寻找寻?”
映锦又叹一声:“找寻?我何尝不想,只是我这个做娘,哪还有养活他们的能力?可那毕竟是我的孩子,是他……哪有做娘的希望孩子在别人家的道理?”
崔墨染知她想说什么,也不点破:“我明白姑娘的忧虑,我替姑娘找寻找寻,怎么也得得着个信儿才好!”
映锦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倒身便拜:“此恩映锦今生无以为报,来生无论牛马,定报先生大恩!”
崔墨染赶忙扶起:“对我,姑娘又何须说这个谢字?”
映锦摇摇头:“映锦心已死,此生绝不再嫁!”
崔墨染听闻呆了半晌,才说:“这又何妨?你既不嫁,那我二人做个朋友如何?朋友有难,难道不该帮么?”
映锦瞅着他。
崔墨染笑道:“你刚才说道你什么事都看开了,我又何尝不是呢?如今孤家寡人一个,正好和你做个伴,也算有个照应,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映锦这才点点头:“如此,甚好!”
因闻说那新任江宁织造姓曹,乃是前任内务府营缮司郎中,映锦便跟崔墨染说想去姑苏转转,崔墨染亦明白,遂带了映锦往苏州而去,只拜托了人仍旧在此打听。
随着小买卖越做越大,提亲的人也多了起来,虽然映锦也帮着说和,但崔墨染只笑着摇头,映锦便明白了,想要劝他,他却只说来日方长,况且还有小师妹要寻。映锦只好作罢,可喜崔墨染待她一如朋友之礼,她便也渐渐忘了当年之事,久了,到成了一对真正的知心好友。
第80章 墨染锦菊(四)
这一日崔墨染来到映锦的美人归,伙计告诉他老板娘正在里面会客。
“这是说得哪里话?锦娘有事,我怎可不稍尽绵力?”
崔墨染蓦地站住脚步,这个声音他认识,是旧年结识的权贵子弟,名唤纳兰性德。
“先生来了竟也不知会我一声?”丫头打起帘子,崔墨染笑道,“我还留着那鹅掌鸭信,等着你一起喝酒呢!”
纳兰性德站起来笑道:“怎么不曾去的?只因路过这里,心想顺便进来探望一下,故而迟了!”
映锦亦站起来:“鹅掌鸭信非你那里的才好?你们且都站住,也尝尝我这里的,是不是就是比你们那官中的差了!”
“如此,便叨扰了!”二人同时拱手说道,映锦掩口一笑,自去筹划了。
崔墨染道:“先生何时来的苏州,我竟不知?也不曾派了人去接应接应!”
纳兰性德道:“崔兄客气!前儿刚到,收拾了下住宿的地方,这不刚腾出空来,就想着来拜访你们。”
“先生这次,可是还住上回的地方?”
纳兰性德摇头道:“不了,此次无甚要紧的公干,所以寻了艘画舫,学学那起逍遥隐士,在苏湖上住几天。”
“先生果真雅得紧!”
纳兰性德叹道:“不过邯郸学步,也只能止于此了!”
崔墨染见状笑道:“先生何必烦恼?在苏州一日,我们便高乐一日,先生爱这江南灵秀,若是对着这样的山水反而慨叹,岂不是大不为美?”
“此言有理!”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却原来是映锦引着丫头们端来了几样小菜并一坛好酒,揭开红绸,只闻酒香扑鼻,还没入口,二人就先赞了一声好。
酒过三巡,正值耳酣酒热之际,忽家人来报,说崔家有客来访,无奈崔墨染只好告了罪,随家人回去。
客厅正中的椅子上坐了一位玄衣女子,正低着头喝茶,她身边立着位翩翩少年,仰头看正中挂的那副对联:惯看花开花落,漫解来兮归去。
崔墨染太吃惊了,竟站在门口忘了说话。
玄衣女子放下茶盅:“十六年不见,师兄想是早已忘了我吧?”
少年转过身来,冷然打量着崔墨染。
“小师妹?”崔墨染不敢相信地问,“我找了你那么多年——你——你可算是回来了!”
少年收回目光,脸色平静。
“允儿,叫爹。”傲菊对身边的少年说。
然而少年却开口道:“大师伯好!”
崔墨染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结结巴巴地对傲菊说:“爹?他——小师妹,我——”
“娘,”少年说道,“孩儿先去拜见师父了!”
傲菊点点头,少年离去了。崔墨染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傲菊重新开口。
“师兄,这些年来,过得如何?师父他老人家……”
崔墨染还在想着那个孩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傲菊在说什么。
“他——哦,当年师父身上旧伤未愈,再加上你不辞而别,师父一下子就病倒了,不多时就去了,临别时千叮万嘱我要找到你,师妹,这些年你究竟去哪里了?”
箫傲菊斟酌着开口:“师兄,你就不好奇当年我为何不辞而别么?”
“我当然——”崔墨染话说了一半忽然想起那少年,心里大吃一惊,嘴里却不敢说。
箫傲菊点点头:“果然,你心里就只有个她!”
“这么说,他——那个少年——”
“他今年十六岁,生于八月初九,名颂恩,字允在,随我姓箫。”顿了顿,箫傲菊又续道:“当年就是因为他,我不得不离开。”
崔墨染好像五雷轰顶一般立在当地。
“师兄不必过于挂怀,”箫傲菊说着又喝了口茶,“如今他已十六岁,更是拜了名门为师,习得一身好武艺,此番来苏州,一是想去拜祭一下师父,二,这么多年,允儿一直问我他的父亲,我想……没想到,他方才……这孩子,脾气太犟了。”
崔墨染仍在惊讶:“可是——什么时候——我——你——”
箫傲菊却不再说了:“师兄的这副对联倒是很有意境,惯看花开花落,漫解来兮归去!”
“师父死后,我已看开了一切,富贵又何为?人生再难久持,何苦做那些无谓之事?”
“师兄说得这是什么话!”
“师妹,我劝你也看开些吧!”崔墨染惆怅地望着门的方向,“我知道我没资格,但请你听我一句,放下吧,就算挣到了又怎么样呢?终究与你我无益!”
箫傲菊大怒:“我只道师兄不过是一时心灰意懒,却原来是真的放弃了!难道你竟忘了师父是为什么受伤而死的么?”
“正是因为我知道,我才劝你。师父当年是禁卫军统领,他说那是他的使命,但你不是啊,你——”
“够了!”箫傲菊冷喝道,“带我去拜见师父吧!”
眼见了箫傲菊站了起来,崔墨染只好带她去见了师父的灵位。箫傲菊谢绝了他的挽留,只说道不同不相与谋,只身离去。此后几夜崔墨染都不曾合眼,究竟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做了那等事。只好回来推算那允儿的年龄,算起来,却正是自己遍寻映锦不到、借酒浇愁的那段日子。如此说来……唉,崔墨染忍不住再骂自己,怎可如此糊涂!
自那以后便没再见过箫傲菊,她既不肯说出自己的下榻之处,着人打听又没有结果,崔墨染不由得心生烦闷,忽闻纳兰性德的住处遭人行刺,少不得去瞧瞧。不想却在路上碰上了。
眼见着被人围起来了,纳兰性德果然不慌不忙,也是,崔墨染想,他大内侍卫的身手,怎么会将这几个小混混放在眼里?倒是站在他前面的那个丫头,很有几分当年小师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清了清嗓子,果然有人瞅见了自己,便呼啦一声全散了。那丫头的身手竟也是不错的,只道纳兰性德必是那等大家闺秀并才女佳人才瞧得上,不想竟也喜//。欢这些舞刀弄剑的。不由得多看了那个丫头两眼。
“没事吧?”崔墨染问。那丫头一双眼睛瞅着他,倒好像玻璃珠一般。
“没事,”纳兰性德上前一步,“崔兄进来可好?”
接下来便是家常的寒暄,崔墨染本想问问纳兰性德那次刺杀的事怎么样了,但他的表情明显说不可提及此事,崔墨染只得罢了,及到了美人归,听了映锦一席话,方才明白过来,感情是为了那丫头。崔墨染不禁骇然,细想想,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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