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第179章


来不及想起来,我匆忙爬起来,磕磕绊绊想逃出去。却在此时,门前两柱间受力的横梁终于是支撑不住,“轰——”,一声闷响,塌了下来,四周尘埃四起,顿时迷了我的眼。
我揉了揉眼,忍着酸疼睁开看,却见倒下的大梁封住了大半个门口,而疯涨的火势则把最后的通道封地死死的。
我心里一慌。
突然一只手拉住我的胳膊,向后一拉。
原地的上方,铺满红色琉璃砖的屋檐因为失去横梁的支撑,而开始从外向内坍塌,厚重的砖正落在刚才我站的地方。我却跌进一个怀抱中。
一抬头,火光映着他的脸,他本是苍白的脸却似乎因为这大火的原因而亮堂起来,温润的鸽子灰被烧成无边的烈焰,紧紧抿着的唇有刀削的线条。
我有一瞬短暂的失神,无法思考他为什么在这里。
前路被封,易扬拉着我的胳膊直向后奔去,琉璃瓦不断砸落,在身后发出一声又一声催促。他一手持剑,拨开下落的砖瓦和燃烧物,一手拉着我奔跑,手劲似乎更大了,几乎捏痛了我。
抢进了偏房,易扬松开我,不知如何开动的机关,却见书阁移开了一条缝隙。
我心里一跳,猛然想起苏沩,真不知这个苏沩在天主教到底埋了多少秘密,天测殿下的地牢,这密道……那个神人苏沩……
我还在错愕间,易扬就拉起我,闪进密道。
片刻,书架便缓缓自动合上……
他的衣角有小小的火苗,借着黑暗中细微的火光,我痴痴凝望他的侧脸。火光闪动,他潋滟的眼映成了幽幽的黑,长长的睫羽半垂着,眉头微微蹙着。剑风动,他挥剑把燃火的衣角斩下,只一瞬,火光便不见了,黑暗降临。
沉寂的空间。
密道里的空气有些浑浊。
最后我问他:“不走吗?”
暗夜中,他慢慢地说:“这本是个密道,直通到地下天牢,前些日子地龙做乱,塌了不少密道,这条已经完全堵死了。”
我微觉错愕:“那你是如何进来的?”
他不答。
我静立片刻,想让眼睛适应这黑暗,可这里真的密封得太好,一丝光也没有,眼前依然一片漆黑。
我摸索着,向前走着,扶着的墙壁不算光滑,却明显被人工修整地很整齐。顺着没走几步,果然被嶙峋的乱石封死了去路,看样子还是大面积的塌方。
我便又折回去,他似乎原地未动。
“要等多久才能出去?”我问。
“机关在外面,里面打不开……”
我心里一惊。
他靠着墙壁,似乎是慢慢坐了下来:“等等吧,等击退了伏兵,应该有人能找到机关的所在,如果那时我们还没被闷死的话,就能出去了。”
我一愣:“你……你受伤了?”密道里满是尘土,易扬又有严重的洁癖。
沉默片刻,他淡淡地说:“不碍事。”
一时无话,我突然显得有些局促,黑暗之中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呼吸,此消彼长,错乱又规则。
轻轻靠着同一面的墙壁也坐下来,隔了他很远。
不知何时,那个陪我看烟花的人已经不再了。
黑暗中,两个人似乎都很难堪。我抿了抿唇,问他:“外面是怎么回事?”
他停了停,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我安排了精、灵两旗上山助兵,当菲琳雪可能收到了风声,便提前发难,夜袭天测殿,却没想到在会意堂的根本不是我。”
我不说话了,肚子里揣摩着,精旗、灵旗,易扬何时安排好的援军?……好象该是,那时悬明节,他突然出现在雀北,就是说要与两旗旗主会面。心里一空,他果然不是……
我咬住唇,只觉得一股一股心酸往上冒。
莫念有情,风华不堪风吹雪。
却道无心,缱绻似留烟过处。
“你怎么来的?”我低低地问,我觉得这里的黑暗是魔瘴,让人一刻不想待下去。
他沉吟片刻,道:“天测殿被袭,会意堂首当其冲,我谴了不少人进来,都有去无回。”
我心里叹了口气,琉璃和翰君的区别,翰君会找人烟稀少的地方打,而琉璃则不管其他人的生死。
我绻起腿,身上衣衫很薄,现在静下来,就觉得有些寒。一动,碰到易扬丢在地上的剑,剑磕了一下地上的碎石,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却在这个黑暗的空间荡起回音来。
我静静坐着不说话,他也没有。
黑暗中,死水微澜,却仿佛有冥冥的手,用强大的力量安排着一切,把我们的命运握在手里,百般玩弄。
以前我很怕黑,小时候因为灵动的到来而让我失去童年的记忆,记忆中父母总是很忙,他们一年有一半的时候在飞机上度过,偶尔和他们吃顿饭他们的手机总是响个不停,晚上他们的应酬很多,回来的很晚,很大很大的家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就很怕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喜欢把所有灯都开着,因为灯的光芒让我觉得很温暖。
现在我也不喜欢黑暗,因为人在寂静的黑暗里,黑暗就会把你的外壳融化掉,让你露出本身的缺憾和弱点;人在黑暗里会想很多,都是关于自己,越是想地多越是不确定,越是脆弱易倒。我不想让自己有机会怯弱,万一我怯懦,我就会被沉重的命运压垮下去,再也抬不头来。那沉重枷锁,容不下软弱的人。
但是,黑暗之下,那些光芒无法触及的阴影总会暴露出来。
我很想抑制自己不去想,却在这一滩寂静中像着了魔一般,想起他没说出的谜底,想起寒风中他赤裸的胸膛,想起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面具,他掌心的温度……
“……悬明节,你是来找我的吗……”,我定是中了魔,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尽管声音细若蚊蝇,可在此间却无从掩盖。
他不答,头似乎微微仰起,靠在墙上。“……不是。”他答。
抿着的泪撑不住无情之重,悄然滑落,我不敢去抑制它,怕做出声响让他听见。
隔了许久,空间内的空气似乎更浑浊了。这么狭小的空间,两个人能支持多久呢?
“你怕死吗?”他幽幽地问我。
“……你呢?”
他没答话,沉默好&书&网久,才轻轻地说:“我刚才一直在想,还有什么法子能出去……”黑暗中,他似乎轻笑一下,却没再说下去。
“然后呢?”我问。
“出去又如何?”他说,语气很轻,似乎很畅快,“我不能放下仇恨,十几年,我就是为它活着的,若能出去,我还会报复你,折磨你,至死方休。”
我身体微微僵着,尖锐的刺痛扎着我的神经,混合着周身的寒,仿佛处在宇宙的尽头。泪无声滑下,砸在衣衫上。
我的手放在身侧,五指抓着地面。这该死的安静……
他又轻笑一下:“倒不如……”
一只温温的手覆盖过来,盖在我的手上。
“……就这么死了吧。”
一刹那,我浑身僵硬,想动又动不了,掌心传来不真实的温度,肌肤接触的地方如火燎原,指间烈烈,顺着手臂的脉络一路烧着,焚灭了天地。
耳边有强烈的耳鸣,我只听见我的心跳得很大声,呼吸却接近静止。
月老的红线,穿搭着阴谋,一边连着女儿心,一边呢?
那面具的银辉没有黯淡下去,莹莹的光芒还在那里,烁烁其华。
追忆年华缱绻,他藏在月的另一端,他如水的眼,他寂寞的姿态,他一口又一口的鲜血,点点撒在那沟壑之中……
我慢慢翻过他的手,轻微颤抖的指间划过他的掌心:
“……你……”
一夜之间,满门覆灭,百年庄园毁于一旦,莨菪山上血流如海……
“……爱……”
父死人手,母克死异乡,血亲的妹妹食仇之米长大,从未见过……
“……我……”
自己落于天山,雌伏之辱,床第之命,一忍十载,放弃什么尊严,放弃什么道德,哪怕真实的自己,都被放弃了……
“……吗……”
可是……你爱我吗……
时间开始变地很绵长,一秒也如一个世纪,一瞬之间,仿佛无数个世界诞生又毁灭,我开始胶着在时间里,心没有跳,血没有流动,大脑一片空白。
听说,世界的彼岸开着一大片一大片的忘忧花,花香飘过,人就可以忘却一切烦恼……
那一刻,花开花败的声音连绵不绝,黑暗中却始终没看见花的影子。
我不知道他想了多久,时间于我仿佛百年,又好似一瞬,我听见他轻轻的叹息:“不,不能爱……”
陡然间,泪如滂沱。
为什么不能……宁可死,都不能么……
凭什么!我心里在呐喊,在叫屈:凭什么这么对我?!因为我是谁谁的女儿就足够吗?因为我背负谁谁的血债就可以了吗?
我不服!我心道,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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