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春风》第83章


战北极轻叹,“隔了将近百年,未云门已和当日的摩耶昧坛相去甚远,虽然你眉间的确有一颗朱砂印,本王却不能完全确认。没想到,大梓国的皇帝陛下竟然也听说过这个传说,你那位三师兄便是他派来的人。想是他虽不尽信这个传说,却也不得不防,所以齐柯才会把另一个盛羽勒死,推入井中,万万没料到,原来这就是置死地而后生,所谓穿越时空而来的转世圣女,竟要这般才能降临人间。”
于是她这个现代剩女阴差阳错成了倒霉透顶的圣女。
盛羽沉吟片刻,沉声道:“既然梓皇知道我的来历,齐柯为什么没再接着下手?当日我和小观不慎落到井里,还是他救我们起来的。而且以我对他的毫无设防,他要想杀我,机会还有很多。最重要的是,梓皇不是还让你以公主之名接我回岑国了吗?”
“齐柯没再下手必是奉了皇命。梓皇生性多疑,狡诈多端,他是一个帝皇,帝皇自称天子,顺应天命,最忌讳逆天行事。一个眼皮底下死又复活的摩耶圣女,他不敢再轻易下手,即使要下手也想假借他人之手。于是便有了明许你嫁予本王,暗中却知会本王的皇兄河襄王过来抢人,这样不论是挑拔得我们兄弟反目成仇,还是借他人之手除掉你,都是一笔一石二鸟的好买卖。”
盛羽想起那个曾在口口香见过的残暴黑衣人,心中一痛,“那……叶朝扉,”她缓缓吐出这个名字,脖子挺着僵直,手指无声地揪紧被单,“他和你们,和这件事,有关系么?”
身边安静了一会儿,战北极淡淡道:“若非本王这位好三弟以笛音催眠之术试出你真假,本王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了。”
“……”
三弟……他口中所述的故事,贱婢所生之子,被父亲放逐的儿子,残忍凉薄的约定……原来如此。
盛羽冷冷地笑起来。
“阿羽,喜欢听笛子么?”
“……喜,喜欢的。”
“那我吹支给你听?”
“……好。”
婉转空灵的笛声宛如从遥远的天边飘来,银色的月光像在叶朝扉身上镀了层迷离的霜影,他一边吹笛一边静静瞧着她,狭长的双眸如夜色一般深沉,溶溶地罩落下来,叫人沉沦得丝毫不想挣扎。
明明她的心是那样欢喜,贪恋着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可后来竟然就糊里糊涂睡着了,醒来,头痛欲裂。
叶朝扉啊叶朝扉,你好,你可真好!
盛羽抬起头,一双雾蒙蒙的眼睛里没有光亮,她只是将面孔转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微微蹙了眉,用一种柔软而狠毒的调子,悠悠地道:“那可怎么办呢?你想要我嫁给你,费了这样多的心机,可我已经答应和人私奔了,骁毅王殿下。”
沉默的厢中,战北极勾起她小巧柔媚的下巴,细细地瞧。
她的眼睛没有焦点,可不能否认,这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如果里面还能看到当日锦阳宫中那些火花,希望、愤怒、恐惧……如果这双眼睛里还有那些情绪,它会更美
他微微地笑,手上不自觉地用力,“你就不问问,你那私奔的姘头,现在是死还是活?”
盛羽也笑,“有什么好问的,他活,我和他一起活,他死,我陪他一起死。”
“好一对同命鸳鸯。”战北极冷漠地放开手,“虽然对勉强女人的事,本王向来不感兴趣,可娶你做我的王妃却绝不能改变,说不得,只好破一次例了。丹墨公主若不愿嫁,本王只好把尚在重伤的聂小王爷送回梓国,料想梓皇会好好处置这拐带公主的宵小。”
盛羽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淡道:“那若是,我另有一个好建议呢?”
“哦?说来听听。”
“度筠真人那些书笺全是瞎说胡道,全不可信。殿下若用强权勉强我,不过得个摩耶圣女的虚名,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可如果殿下答应我的条件,我不仅可以和你做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以助殿下击败大皇子,顺利登上太子之位,而后还将用我所长,全力襄助,直至殿下荣登大宝。”
“至于条件,只有一个,待来日殿下得偿所愿,便放我和聂倾城走。至于是打入冷宫还是死掉了,都由得你编,宫中佳丽三千,这点事情对殿下没什么难度吧。”
战北极怒极而笑,“你这胆子未免太大了,这是明着叫本王戴绿帽子?”
“我是不信那些虚无飘渺的传说的,所谓传说,不过是口耳相传,近百年的时间,人云亦云,还有什么不是传得面目全非天花乱坠的,莫非殿下信这个?”
静,安静,极静……
等待的分分秒秒都像一匹丝绸给人狠狠给绷直,然后撕裂。
战北极默了半响,哈哈大笑起来,“本王自然不信,其实……就连本王眉间这颗朱砂痣,都是假的。”他从袖中取出一盒东西,食指挑了点,在额间抹了抹,那颗和盛羽一模一样,传说缘定三生的朱砂痣竟然就这么没了。
战北极抬头笑道:“你瞧。”
迎面对上一双雾蒙蒙,看不到光彩,也看不到情绪的眼睛。
他缓缓收了笑,“爱妃,那本王就先多谢你的相助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有话说,作者只想睡觉,天亮了,5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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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入绍康,门前暗交锋 。。。 
盛羽“见”到聂倾城时,他还在昏睡中。
马车一路向北,小轩窗的青纱帘飘飘扬起,送进厢内的清风已不复南方的温润,而渐渐有了种北地独有的,干涩的寒冷。
盛羽在侍女的扶持下坐到榻旁,伸手感觉了下风向,微微蹙眉,“怎么这么冷,把窗子关上吧。”
侍女轻声称是,接着她便听到“嗒”地一声轻响,厢内的风停下来,那单调而沉闷的马蹄声也被隔在了厢外。
“你先下去,我想和他好好说说话。”
侍女犹豫,“可殿下您的眼睛……”
“我自有分寸。”
她微微侧过头,明明一双剪水般的妙目,却毫无一点光彩,像失去了灵魂的布偶。
可侍女不敢违命,她是未来的骁毅王王妃,尊贵的摩耶圣女。
直到马车的门板被轻轻扣上,盛羽才转了头,纤纤玉指顺着榻边摸索,慢慢找到那个人的手。
盛羽握住他,将那只一动不动的手掌贴到面颊上,“倾城,你一定要活下来,我再也看不见了,你以后就做我的眼睛好么?”
昨日,战北极再将陆成泽召过来给她看眼睛时,盛羽没有再拒绝。
还有许多事要做,还有许多该讨还的债要讨还,她不能失去眼睛,更没必要跟自己的健康过不去。
可陆成泽看过后却很久没有出声。
“她的眼睛怎么了?”盛羽斜靠在软榻上,听着战北极问陆成泽,车轮声在耳边吱呀吱呀地响,如泣如诉。
陆成泽叹口气,“浓烟熏目只是外障诱因,丹墨公主这是多日伤痛又忧愤怨怼,急怒攻心所致……臣多开几副方子,眼下除了悉心调养,只能听天命了。”
战北极沉默,半响,低声问:“真的治不好了?”
陆成泽默然。
“下去吧。”
陆成泽默默行礼,正待退下,却听战北极道:“她才十八岁,是你的师侄女。”
陆成泽转头看看坐靠在软榻上的盛羽。
战北极给她裹了一件白狐狸毛的袍子,素白的面孔单薄如纸,那对琉璃般剔透灵动的眼珠像蒙了一层浅浅薄霜,幽深的眼眶下是一片疲倦的青影,可眉间那颗泪滴似的朱砂印愈发显得殷红,映着乌沉沉的,一动不动的墨瞳,有种叫人心悸的美。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没有憎厌,也没有悲哀,即使听到自己的眼睛从此失明,她也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连眉尖也不曾动一下。
那原本是个那样灵气活泼的孩子。
陆成泽撩袍,扑通一声跪下来,“殿下放心,老臣一回到岑国,从此闭门不出,潜心研索,竭尽此生之力,一定要找到治好摩耶圣女的法子。”
…………
盛羽抽回游离的思绪,对沉睡中的聂倾城微微一笑,“你说他们好不好笑?费尽千般心机找回来的圣女,竟然是个瞎子。倾城,你快点醒过来,我真想看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你起来说给我听好不好?”
厢内一片沉默,除了他微弱的呼吸和心跳,盛羽听不到别的声音。
她对着虚空眨了眨眼睛,尝试着摸索他的脸。
不知道他究竟受了多少伤,陆成泽把他包得像个粽子,手臂,胸膛,肩膀……顺着一溜厚厚的绷带往上,终于触到他的脸。
指尖抚到他扇子般浓密的睫光,直而高挺的鼻梁,抿得紧紧的薄唇,然后是下巴。
他的下巴中间,有个小小的窝痕,笑起来时水汪汪的桃花眼会懒洋洋地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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